第十九章(1 / 3)

經曆過的人都這麼說:人要一上歲數,或者說一退休,心裏就有一種空落的感覺,特別拿著要辦的事兒當事兒。南方正坐在寫字台前,琢磨要辦的幾件事情的進展,不是很滿意,又說不出別的,凡事都要有個過程嘛,何況這幾件事情都已經有了頭緒,但都需要努力才可以實現的,他這樣安慰自己。這三件事情,使他上火的就是自費出書這件事,要是知道這樣,也就是像報社記者小王說的,說什麼也不能出。不過,他這樣想,這二萬冊整不出去,隻要把兒媳婦手裏挪用的買高層的那六萬塊錢整出來,也就行了。他已經感覺出來了,在給失去權力的人辦事兒,王風耀是太不把握了;而在給有權力的人辦事兒,用他是最把握不過。他正思忖著,鄭林一手拎著剩飯菜進院,嘴裏叨咕著:“風耀讓我來。”把和王風耀送來的一樣有油水香味的東西倒到了狗食盒裏,巴巴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一邊向他直擺尾巴,他已經看出,昨晚上可能就沒喂,對了,王風耀那小子是不是還在醫院裏呢?看巴巴這樣,以後進這院,不用什麼王風耀那個秘訣“風耀讓我來的了”。狗嘛,有奶就是娘,索性自己把這活兒接過來,反正也已經和賓館餐廳掛上鉤了。他喂上巴巴,一手拿著報紙進了屋,竟自己不拿自己當外人,連門也沒敲,輕輕的腳步反倒把南方正嚇了一跳,一抬頭見是鄭林,皺著眉說:“你小子也不敲個門。”鄭林笑笑說,“南市長,您都稱南信加上我是爺仨了,把我當自己人了,我還敲什麼門呀!南信進屋敲門嗎?那樣不就外道了嘛。”南方正笑笑嘴上說:“可也,可也是。”雖然沒吃糖,心裏覺得像是湧上嗓子眼兒裏一種甜滋滋的味兒,他越來越覺得,秦瓊、鄭林這些人實在是太可愛了。

“南市長,您看--”鄭林抖抖手裏的報紙,遞過說,“他媽的,采訪好幾天了,才見報。”

南方正邊接過報紙邊說:“哦,我還惦著這事兒呢?”

“南市長--”鄭林激動地說:小王讓我取報紙,發了一陣子牢騷,說是稿子遞上去以後,自己發稿意見欄裏寫的是發頭版,他突然發現把稿編在周末文化版的屁股上了。都下班了,拿著大樣就去一版編輯室,問他們說和主編、副主編都打好招呼了,說上一版,為什麼弄到這兒了。一版編輯室主任說,這個稿子的分量就是文化周末,小王急了,和一版編輯室主任理論了起來,南方正這個名字自打變成鉛字印在報紙上,就從來沒上過二三版,別說南市長剛退,我倒不在乎這小稿子是我寫的怎麼樣,就是說,別太狗眼了。據我所知,南市長在位時對咱們報紙不錯,批個錢什麼的都很痛快。

“咳,”南方正看著報紙說,“就這麼上頭版了?”

鄭林自得地說:“南市長,我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和您說的對吧?有些事兒是罵出來的,吵出來的,你就別慣著他們,覺得該辦的事兒,隻要該辦、合理、就非辦不可!”

南方正笑了,拿起報紙一看,這條消息發在左上角頂線位置。字號也不小,小字引題是:標題妙有風趣,內容豐富多彩;黑體主題是:南方正所著《我寫的和寫我的》一書出版引起關注。

鄭林見南方正看得很起勁兒,順手拿過桌上的老花鏡給他。文章就千把個字,南方正很快就讀完了。他摘下花鏡說,寫得還行,沒有虛誇,不過評介那一小段說有詩歌部分最前麵兩句詩很有風味,我怎麼就忘了,是什麼時候寫的,怎麼寫的呢?

“這可能--”鄭林說,“我聽人家大作家在談創作時說,有激情時好文好詩一閃念,寫完以後,封筆,再過一陣子還寫這件事兒,可能就寫不出來了。要不,我看見《文摘報》上寫過一個小消息。一個作家寫了一部書,出版社搬家給弄丟了書稿,說是給包損失。這位作家無奈重寫。心情不好,怎麼也寫不出來了,因為他的激情過了,病倒臥床,一命嗚呼了!”

“嗬,”南方正說,“你小子什麼都懂啊。”

鄭林笑笑說:“懂啥,和您比差遠去了。”

“別說了,我發現你們這些年輕人,有好多東西值得我學習。”南方正說著掃一眼報紙問:“喂,小王住院出來了沒有?”

“哎呀,您還惦記他呢!”鄭林嬉笑怒罵混合味兒地說:“那小子早出來了,看那樣,實質是淹得夠嗆,愣裝成像個活兔子似的,真是比人都奸。懂政治著呢,怕住上院好說不好聽。”

“你怎麼這麼了解他?”南方正問:“那些人怎麼樣?”

鄭林說:“時市長也沒住院,就歌手、伴奏、船工們住院還沒出來,聽說時市長老爹、老媽重一點,一直還在打吊瓶。”

“哦,知道了。”南方正說:“鄭林,聽你這麼說,小王說我那些自費書的事兒,這周就能處理完,又攤上這事兒,他肯定處理不完了,你說我找不找他?”

“當然找了!”鄭林斬釘截鐵地說:“咱不是知道他撒謊嗎,那就專往要害處找,專往要害處問,窮追猛打,非給他治屁不可,讓他黔驢技窮,在光天化日下暴露無遺!這種人您不能可憐他。”

“咳!”南方正歎口氣:“隻有他不仁,不能咱不義。算了,我再問他。如果實在不行,這些自費書真的要自己想想辦法了,起碼要把占用人家玉嬌要買高層的錢給拿回來,要不,我怎麼交代呀。”

“南市長,您放心。”鄭林說:“王風耀那小子要是再整明天、明天那一套,我就拉著書去給您賣去,沒問題,怎麼也把那六萬塊錢給您賣出來。”

南方正懷疑說:“你上哪兒賣去呀,實在不行,我就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