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武解放也不知說啥是好:“回頭我們就去醫院看看他--我們都很想他呢。”“還是別去了,”楊金環清楚徐亮死要麵子的脾氣:“他見了你們該不好意思了。”
“哎呀,”牛東方接話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大姐你怎麼還這麼想,徐指導員當時也是被杜金生給逼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大姐,”武解放說:“東方說得對,應該是這樣,”他想起黃春雁和彭大誠,就問:“喂,大姐,彭老師和黃春雁什麼時候回來?”
“他倆呀,”楊金環看了看手表:“說不上正在路上,知道你們到了,他倆還不知怎麼著急呢。”武解放臉上顯露出興奮的神情:“太好了。”
楊金環也高興地說:“他倆這回回來推廣寒地水稻高產技術,攤子鋪得很大,走,我帶你們看看他們的規劃去--”她剛要領著眾人走,就見轎車駛到眼前,然後停下,李寶進匆忙從車上下來,對眾人說:“陳文魁回來是回來了,卻怎麼也不願坐車上這兒來,直接回家了。”
“那好啊,我們就去他家,順便看看兩位老人。”武解放走在前頭,“走--”李寶進拐著條殘腿緊走兩步,在前頭帶路,領著眾人朝知青宿舍走去。
陳文魁正坐在炕上抽著煙,觀看牆上的一張《沙家浜》劇照,那是一張舊畫,已經破損了。陳文魁見李寶進領著武解放和楊金環等一大幫人進來,他指著那張舊畫,轉身問:“這是誰撕的?這麼整,還能唱樣板戲了嗎?”
“能啊?”武解放上前順著陳文魁的話說:“怎麼不能,你忘了,過去你不是經常唱嗎?”陳文魁看著武解放:“那你去把黃小亞叫來給我伴奏。”
“文魁,”楊金環知道黃小亞在家裏照顧生意,這次沒跟著來,怕別人戧著陳文魁,就接話說:“不用黃小亞,小蘭就行,”她轉身問一直陪著的小蘭,“是不是?”“是,我也行。”小蘭很激靈,馬上就說:“正好文藝隊那些樂器還在女宿舍裏呢,楊書記讓我給保管著點兒。我這就去取來。”小蘭轉身走了。
“大姐,”武解放和陳文魁父母打過呼後,問楊金環:“小蘭返城手續辦得怎麼樣了?”“辦利索了,”楊金環回答:“就等著到縣裏換戶口就回城了。”
“你小子是不是在騙我?”陳文魁問武解放說:“小蘭怎麼還不來,是不是跑了?”“怎麼會呢。”武解放剛要解釋,小蘭拎著一把京胡氣喘籲籲地跑進來,“看,沒騙你吧。”陳文魁高興地咧嘴笑笑:“快拉起來。”
小蘭往炕沿上一坐,拉起了《沙家浜》裏《朝陽映在陽澄湖上》的曲子。陳文魁一聽,興奮地唱了起來:
那一天,同誌們把話拉,
在一起議論你沙媽媽,
七嘴八舌不停口。
陳文魁唱到這裏,楊金環按著唱段裏的道白說:“喲,這意見還不少呢。”
陳文魁接著唱:“一個個伸出拇指把你誇!”宿舍裏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楊金環又按著唱段裏的道白說:“我可沒做什麼。”
陳文魁接著唱:
你待呀同誌,
親如一家。
精心調理總不差,
縫補漿洗不停手,
一日三餐有魚蝦……
陳文魁的演唱引起大家又一次熱烈的掌聲,他也咧著嘴笑著跟著鼓起了掌。“解放啊,”陳李氏對武解放說:“你都看見了,我要是帶著文魁回濱城,我和你大叔倆還真伺候不了他了。”“我看也是,”陳榮焦也說:“多虧了楊書記和李隊長為我們維修了這大宿舍,要不還真是個事兒。”
“大叔,大嬸,”武解放笑著,“你們就安心在這兒住吧,我們心裏都惦記著你們呢!”他轉身又對楊金環說:“我們這次回來,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
一塊塊水汪汪的稻田,在春天裏的陽光照耀下,如同一麵麵反光的明鏡,仿佛天上的太陽、雲朵都掉進了水裏。遠遠望去,那數不清的整地小型機車就好像耕耘在天上似的。楊金環領著武解放和牛東方等人來到地頭,向正三人一夥,五人一撮地忙活著扣育秧大棚的職工家屬打過招呼後,她指著《寒地水稻葉齡診斷技術增產規劃》的示意宣傳畫,為武解放做了簡明扼要的說明。然後她又總結性地說:“這項增產技術,是從理論到實踐反複論證操作,特別是大誠和小雁子的實踐操作過程,又從實驗室到省農科院實驗田,這才來到咱們小興安農場八隊進行小麵積試種,今年如果獲得大麵積豐收,明年就可以在我們整個北大荒推開了……”
“這麼大個工程是需要很多人力的呀!”聽完楊金環的介紹,武解放說:“大姐,我們知青這一撤,可真是難為你們了。”楊麗環很理解武解放的心境,就說:“你們要是不撤不返城也難為你們,更難為你們父母、兄弟姊妹和親屬。”
“大姐,”牛東方說:“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我和小亞、大江在家時常提起你,他倆忙得脫不開身,來時還特意囑咐我和武總給你帶好,讓你忙完春播去呢。”“好好!”楊金環連連點頭,“一定去,一定去。”
“大姐,”武解放擔心地問:“知青空出那些技術崗位怎麼辦?”“這不--”楊金環指指在一邊指揮蓋大棚的幾個年輕人說:“老一代墾荒人正在動員他們上大學、上中專的子女,連上高中的都回來了。”
“這麼說,”武解放想起當年自己往家跑的事情來,就難為情地說:“我們真不好意思了。”“還有呢,”楊金環沒有責怪武解放,繼續說:“除這以外,場勞資科已經批準我們隊按需要的人數招工了。”
這時,彭大誠和黃春雁朝這邊走來,彭大誠老遠就喊:“解放--”武解放連忙迎頭趕上去:“彭老師,真沒想到能這麼快又在這裏見到你了。”
“解放,”彭大誠握住武解放的手:“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黃春雁也趕上來,在一邊笑著說:“這不都見到了嗎?”大家也跟著笑了。
“解放,”彭大誠問:“這重返故裏的心情是什麼滋味呀?”武解放搖搖頭:“不是一種滋味呀,也不是兩種滋味,多種滋味攪在一起了,說不出來,說不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