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府。
臥房內,燈火通明一片。奚南從未見過那般的光亮,似是天下間所有的燭蠟,皆被點燃。熾著光同熱。可那光熱卻偏偏照不進他的心中,冰涼一片。
他甚至不記得怎的回到的府中,隻是呆愣的任眾人簇擁著將他帶了回來。
沒進水謙洛胸口的箭,如同沒進他的心中般,刺痛著、麻木著。看著那噴湧的鮮血染上月白色的衣袍,甚至如同做夢一般。
床榻前,墨子崖擔憂的望著水謙洛胸口的那枚利箭,麵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二師兄。”
“拔箭吧。”水謙洛吊著微弱的氣息,身子斜依在床框上緩緩躺平,麵色蒼白可怖。
“這箭離心口太近了。我,我保證不了,拔箭後,你,你能不能……”
“怕什麼,這世上,不會有人,有人比你,你,拔箭技術,技術,再好之人。”失了血色的唇瓣緩緩吐出幾句同是蒼白無力的話。
水謙洛緩緩抬眸看向奚南,抬手想要觸碰眼前之人,卻又悻悻的收了回來,所有的話滾到唇邊變成了半句歎息,“還好,出事的,出事的不是你。”
嗡的一聲。
奚南隻覺得腦內似有無數蜂鳴般,聽不清眼前之人所說之話。心底酸澀的感覺沁紅了眼眶,腦中隻剩下他奮不顧身為他擋箭的場景。
“拔箭吧。”他緩緩出了口氣,眸光堅定的看向墨子崖。又是轉了眸光望向奚南,“我,我想聽你唱曲。”
“曲?”
他身子一顫,顧不得問眼前之人何時知曉的,隻是震驚又迷茫的看向眼前之人。聲音卡在喉嚨裏發不出聲也吞不下去,竟是失語。
墨子崖一愣,阻斷水謙洛的話,“想聽曲就給我好好活著。”言罷,眸光瞟向奚南,微微蹙眉。
“水謙洛。”奚南半蹲在床榻前,眸光瞟向他胸口中箭的位置,離心髒距離很近,但凡再近上半寸必死無疑,“等你好起來,我每日唱給你聽。”
這話真矯情。但凡老人說的好,人總要有個念想支撐自己活下去。若是可以就讓這聽曲成他心中為數不多的念想。
“好,好吧。”他半磕著眸子,意識漸漸消散開來,那蒼白的唇邊擒了一抹虛弱的笑,雙眸緩緩合上,擋住內裏所有光華,“真,真是任性。”
墨子崖倒吸口涼氣,紅了眼眶忙伸手探上他的脈搏,“小南快去打熱水,準備拔箭不能再拖了。”
“好,好好。”直到墨子崖推著奚南出了臥房內,他口中仍舊念著那個‘好’字,一顆心被牢牢的揪起,腳下快了步子向小廚房而去。
房門外幾乎候了全城的大夫,以備不時之需。見奚南出來,上一刻還在為溫言啟包紮的奚娉婷丟下眼前之人,衝了過去。迎上他,“四弟,屋內情形如何?水謙洛他眼下……”
夜風寒冷刺骨,吹在人的身上,吹進紅腫的眼眶中,瑟瑟生寒,“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