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北大第一位女教授陳衡哲筆下的“三多堂”(1 / 1)

20世紀30年代,財政部長孔祥熙還屬民國政壇新秀,他抓住一切機會來標榜自己重視教育,提倡新生事物,決定借京城一些名家之手,宣傳他創辦新式教育的政績,以便日後撈取更大的政治資本。1937年7月,北平戰事異常激烈緊張,孔祥熙卻邀請了北平的幾位教育家,參觀他的成功之作——太穀銘賢中學,於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第一個女作家、北京大學的第一位女教授陳衡哲先生,來到了山西的太穀縣,在太穀逗留短短幾日間,留下了描述當地風物人情的佳作。這件事在1938年開明書店出版的《衡哲散文集》中有詳細記載。

陳衡哲(1890—1976),江蘇武進人,中國20世紀三四十年代著名的女作家。她在中國女權運動史上留下了諸多的第一,如庚子賠款的第一批女留學生之一,北京大學的第一位女教授,連續四次出席國際太平洋學會的第一位中國女學者。陳衡哲早年創作小說,後來受聘於國學大師胡適先生,從事學術研究。據陳衡哲先生講,民國二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應財政部長孔祥熙的邀請,隨同從事教育多年的丈夫任鴻雋一同前往太穀城,參觀孔祥熙創辦的銘賢中學。陳衡哲來到太穀以後,發現“太穀是一個四方的城……城牆高峻整新,城內的富戶,也都有三四丈高的厚牆圍繞,每家儼然自成一個小城,隻可惜街道太汙穢了。在一二百年前,山西是北中國的銀窟,太穀便是山西的銀窟。據說有好幾個村子,每村都有幾個百萬家財以上的富戶。孔氏便是這種富戶之一。但自洪楊亂後,經過中日之戰、庚子之役,以及‘九一八’之後,太穀的經濟勢力便一次削減於一次了。”陳衡哲一行十幾人,參觀了孔氏老宅,感慨這裏的“峻宇高牆”、“重門疊戶”和“高牆插天”。後來又參觀了銘賢中學的農場與工廠。途中,順道參觀了北洸村的曹家大宅院。她在《從北平到太原》一文中寫道:“這家族的圍牆似乎比孔氏老宅的還要高,並且在宅內的各院間,還有同樣的高牆,故在這一院走到那一院時,使我不由得不想到‘永巷’的一個名辭。內房也任人參觀。年輕的婦女們都是天足,也還大方。各室有精致的家具,一切都很富麗堂皇。還有電燈電話,卻是本宅自設自用的。據說此族的家產,從前有六七百萬,現在卻少得多了。宅中的人口,在二三十年前,有五十多位,如今隻有二三十位,連下人隻有五六十人了。全家的最上層是一位老太太,她的兒子大約便是招待我們的那位主人叫做‘章甫’的。這人很像精明老練,但下一輩子的,卻有三分之二是曲背聳肩、蒼顏削頰的。”陳衡哲一行在曹家三多堂僅僅停留一個小時,身臨其境時首先想到的是漢代幽禁妃嬪或宮女的處所“永巷”,這是曹家宅院給她視覺上強烈衝擊的結果。參觀結束後,陳衡哲對同車的人說:“這種大家族真有點可怕,都會中的大家族哪能和它相比?有天才的人在都會的家族中,尚有出頭的希望,猶之一枝根蒂堅固的花草,尚能在石隙之中透芽發苞一樣。但這樣的家庭卻是水門汀,任何堅固的花草,也休想找得出一隙一縫來,作為它發芽的門洞。”有人問她:“假如你生在這水門汀之下,將怎樣呢?”陳毫不猶豫地說:“我若打不出一條活路,便隻有三件事可做,其一是自殺,其二是發狂,其三是吸鴉片煙!”在陳衡哲先生的眼裏,縱然你是個天才,倘若生活在這樣一個宛若水門汀的環境裏,是一絲希望都沒有的。水門汀的比喻,無疑把曹家宅院高牆、深巷中似銅牆鐵壁似堡壘般嚴實的建築風格道了出來。在三多堂最裏邊的那15間一字排開且分屬三座院落的統樓裏,那堅固的門窗經過幾道工序,成了密不透風真正意義上的銅牆鐵壁:厚實的硬木門窗,包裹著一層鐵皮,門板上再加滿圓頭鐵釘,然後用油漆刷黑,真正是牢不可破,而且家中還養了幾十名武藝高強的保鏢,難怪人說三多堂自建成後從未失盜,想必與防禦體係的完善有最直接的關係。陳衡哲先生說三多堂是“永巷”,是“水門汀”,並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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