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多首《自歎》詩，是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寫的，這隻是其中的一首。宋恭帝德祐二年正月，文天祥皋亭山議和被拘留。被扣留期間，作者對自己貿然出使元營非常後悔，先後寫下了《所懷》、《自歎》、《鐵錯》、《和驗字韻》、《愧故人》等詩。這首詩就是其中之一。
正月十三夜，予聞陳樞使將以十五日會伯顏於長堰。予力言不可。陳樞使為尼此行。予自知非不明，後卒自蹈，殊不可曉也。
長安不可詣，何故會皋亭？倦鳥非無翼，神龜弗自靈。
乾坤增感慨，身世付飄零。回首西湖曉，雨餘山更青。
序言的意思是：正月十三日夜晚，我聽說陳樞密使將於十五日到長安堰去會見伯顏。我極力勸說不可以去，陳樞密使因為我的勸說而沒有前往。我自己料事並非不明白，但後來還是走上陳要走的路子，真不知是什麼原因。陳樞使：樞密使陳宜中。長堰：即長安堰，宋時所築，在今浙江海寧西北。尼（nǐ）：停止，陸遊《祭張季長大卿文》：“欲行複尼，頓足噫喑。”蹈：遵循，走別人走過的路。
長安不可詣，何故會皋亭——詣：往，到。這兩句是說：我勸說別人不要去長安堰，可自己為什麼卻去了皋亭山呢？
倦鳥非無翼，神龜弗自靈——神龜：有靈性的龜。《莊子·外物》：宋元君夢神龜訴說被漁者餘且捕獲。元君詔餘且，令獻龜。龜至，元君殺之。孔子聽說後說：“神龜能見夢於元君，而不能避餘且之網。”這裏的“倦鳥”與“神龜”都是作者自比。這兩句是說：鳥兒就是疲倦了，也還能飛。神龜雖有靈性，卻總有不靈的時候。
乾坤增感慨，身世付飄零——這兩句是說：想著淪陷的山河，隻有無限的感慨；孤身一人，飄零在異國他鄉。
回首西湖曉，雨餘山更青——這兩句是說：回想西湖的早晨，一場雨過後，山也更綠了吧。
這首詩開頭兩句說自己曾力阻陳宜中赴長安堰見伯顏，而自己卻去了皋亭山；三、四兩句說雖成倦鳥，本來還可高飛，自詡神龜，卻不能占卜自身凶吉；五、六兩句對亡國陷身充滿深深的感慨，最後兩句表達了對故都的懷念之情。
詩以“自歎”為題，其無限悲涼的感慨集中體現在“乾坤增感慨，身世付飄零”兩句，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末世王朝的沉痛在個人身世的飄零中流露出來了。“自歎”的另一個內容是對飄搖江山的更加熱愛而不能。“回首西湖曉，雨餘山更青”兩句無比深情而令人心酸，非忠臣愛國誌士不能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