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無須為此事懊惱。咱們大燕國這邊的年青才俊,其實也未必差到哪去。隻是都出征在外,本事沒機會被陛下看見罷了。”不願見安祿山老長敵人誌氣,嚴莊笑著反駁了一句。
“大不一樣!”安祿山兀自沉浸在對封常清的佩服當中,苦笑著搖頭:“你想說的那幾個年青人,朕心裏非常清楚。可他們不是這個的兒子,就是那家的侄子,遇事總是被家族利益所羈絆,領兵打仗的風格,也受其父輩影響極重。不像封常清老將軍培養出來的這些人,幾乎沒有什麼家族烙印。可以隨便用,不必擔心其引發的牽扯。”
這倒也是句大實話。安祿山麾下的年青武將,都是老一代的後人。講究的是個口傳身教,家學淵源。而封常清在白馬堡那邊,則是延請不同風格的武將授課,各項技能都打得非常堅實。更重要的一點是,安祿山自己乃造反起家,最恨的便是別人造自己的反。似宇文至這樣成批打造出來的年青人,最合他的胃口和需要。
但作為大燕國的右相,嚴莊卻不能直接戳穿謀主的心思。想了想,繞著彎子安慰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無論當年封矮,封老將軍給李唐培養了多少青年才俊,李唐都不會重用他們。反倒是陛下這裏,總是能慧眼識珠!”
這下馬屁,算是拍到正地方了,安祿山高興得回過頭來,哈哈大笑,“噢,朕還有這本事?朕怎地不知道?你且說說,朕怎麼慧眼識珠了?”
“臣,臣當年不過是個落魄書生,若非得遇陛下,這輩子都不會有今天!”嚴莊故意裝作一幅訕訕的摸樣,自我標榜,然後,又掰著手指頭,挨個數大燕國的一幹功臣名將,“像田承嗣將軍、蔡希德將軍、崔乾佑將軍,還有史家父子,哪個不是陛下親自挖掘出來的人才?即便是今天的宇文將軍,不也是被殘唐埋沒了,卻在陛下這裏得以重見天日麼?”
“嗯!”安祿山笑著點頭,“你說得對。朕手中人才稀缺,卻可以把殘唐埋沒的人才招攬過來,歸朕所用。擬旨,從明天起,準許各地賢才自薦。無論出身良賤,也無論其從前是否跟朕做過對,隻要能有過人的本事,朕查實後,都會委以重用。朕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陛下聖明!”嚴莊提高了嗓門兒,大聲稱頌。
“聖明不聖明,要看今後朕能不能一統江山。畢竟,曆史總是歸贏家來記述。若是天命不再,朕和你等還不一定被史家糟蹋成什麼摸樣!”安祿山打了個哈欠,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疲倦之色。
“李隆基父子,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雖然隻打下了一小部分江山,提起大唐的殘餘勢力,嚴莊還是滿臉不屑。“陛下隻要稍微再加點兒力,就能將他們收拾掉......”
“別說得那麼簡單!”安祿山笑著打斷,“怎麼加力?朕手頭就這麼點兒兵馬,底下的將軍們又開始各打各的小心思!”
“將軍們不努力,陛下派人申斥他們就是了!沒必要過多為此事煩惱!”眼看著安祿山的臉上的浮雲又開始增多,嚴莊趕緊笑著開解。“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其實,其實宇文將軍今天提的那個建議,也有可借鑒之處。先集中兵力,將李隆基、李亨父子,特別是李亨這邊蕩平了,其他.....”
“你不懂!”安祿山橫了他一眼,大步走回書案之後,“你真的不懂。朕領兵打仗這麼多年,豈不知道宇文將軍所獻的這招叫做釜底抽薪?但能否將王明允和他麾下的安西軍擊敗,還涉及到我軍的威望和士氣,不僅僅是一場局部勝負那麼簡單!所以朕必須及早解決這個難題,越晚,其帶來的麻煩越大!”
“是,臣剛才把事情想得簡單了!”嚴莊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認錯。
“不是簡單,而是你非行伍出身,沒體會過士氣和信心對於一支軍隊的重要性。”安祿山今晚是難得的好脾氣,耐著性子向嚴莊解釋。“原本咱們大燕國鐵騎所向披靡,將士們與唐軍相遇時,打心眼裏瞧不起對方,所以士氣也就穩穩壓住唐軍一頭。但是現在,將士們會想,對麵領兵的是哪個啊?所統率的是百戰老兵還是新招募的民壯啊?兵器和鎧甲配備得怎麼樣啊?一旦打不贏該怎麼辦啊?沒等開戰,自己的心誌已經不像先前那般堅定了。而殘唐那邊,肯定會想,一個從安西遠道跑回來的無名小卒,都能打得過孫孝哲,我們先前是不是太窩囊,太膽小了?以上各種因素雖然對結果的影響都不明顯,但是彼此疊加起來,麻煩可就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