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達呢,是不是投靠叛軍去了?”察覺到王洵眼裏突然湧現的濃濃憂傷,馬方笑了笑,帶著幾分試探的口吻追問。
“我不大清楚。他在半路上聽聞了封四叔被殺的噩耗,就含憤出走了。”王洵又歎了口氣,無奈的搖頭。宇文至的做法到底是對還是錯,他心裏至今也沒有準確答案。總覺得對方的行為過於激烈了些,除此之外,卻又找不到第二條,可以給封常清報仇雪恨的辦法。
換句話說,他自問沒有勇氣像宇文至那樣,怒觸不周山。卻也不想對宇文至的行為妄加指責。這是非常矛盾的一種心態,令他每天早晨起來都覺得疲憊不堪。可現在封常清死了,世間再也沒人能像老將軍當年那樣,手把手地教導他怎麼去做,一絲一縷地慢慢解開他的心結。
“我猜就是。他們宇文家,淨出些聰明人!”馬方好像早就預料到宇文至會跟王洵分道揚鑣,笑了笑,撇著嘴補充。
“聰明人?!”王洵不太明白馬方的意思,皺著眉頭重複。
馬方略作猶豫,揀最緊要的部分,向王洵介紹:“他哥哥宇文德,是促使邊令誠和崔光遠兩個獻城投降的主謀。安祿山的使節,眼下就住在宇文家的府邸。還有那個吉溫,當年楊國忠的左膀右臂,也早就跟安祿山暗中眉來眼去!安祿山蓄謀造反,而朝廷一直得不到準確消息,這兩人從中居功至偉!”
“他們”王洵氣得破口大罵。猛然又想起來宇文至曾經說過,如果叛軍打進城,屠戮百官,其兄宇文德肯定是最後挨刀的那個,又忍不住啞然失笑,“他們可真有本事。一腳踏著安祿山的船,一隻腳踏著楊國忠的,居然能夠不被發現!”
“誰說不是呢?!”馬方咧嘴苦笑,“滿朝文武,都是聾子瞎子。太子殿下雖然有所覺察,卻又一直被楊國忠壓製著,對此無能為力。包括聖駕西狩這件事,殿下也是一直在反對。但耐不住楊國忠兄妹內外一起使勁兒”
王洵又接不上口了,無奈地陪著苦笑。馬方說了好一會兒,見王洵一直無動於衷。想了想,幹脆直奔主題,“二哥比我年長,看事情肯定比我清楚。今天我不會逼著你跟我一起走,但今後何去何從,二哥最好早做決斷。依照兄弟我愚見,安祿山肯定成不了大氣候。凡是跟他有瓜葛的人,早晚會身敗名裂!”
“我當然不會跟安祿山扯到一起!”王洵笑了笑,給出了一個非常令人興奮的答案。但很快,他就又將馬方的心情推進了穀底,“今天從城裏邊帶出來的那幾家,估計都是要去伴駕的,你盡管帶著他們走。至於王某,大宛軍不是王某一個人的,今後何去何從,王某還得跟將士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我知道二哥你是因為封節度的死,對太子殿下有所芥蒂。但那件事真的跟殿下沒關係!我就在東宮當值,親眼見到他如何為封節度被冤殺而落淚不止!”馬方心裏有點兒急,不住地替自家主公辯解。
“不僅僅是因為封四叔的事情!”王洵搖搖頭,臉上的笑容非常苦澀。“實話實說,眼下王某根本不知道今後的路該怎麼走。所以不能答應你任何事情。等哪天王某想明白了,自然會派人聯係你。無論是繼續受朝廷調遣也好,轉歸太子殿下直屬也罷,王某盡管躬身領命就是!”
“有什麼可想!現在你手握重兵,無論怎麼做,都是雪中送炭。等錯過了這個時機,就成了錦上添花。到底哪個更為珍貴,你自家心裏清楚!”作為好朋友,馬方非常設身處地的為王洵著想,“況且你既然不打算去投安祿山,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大唐江山終歸還是要姓李,你不為社稷出力,又能躲到哪去?”
“是啊,這是大唐畢竟是李家的”王洵不想以己昏昏使人昭昭,順著馬方的口風歎氣,“可皇上和太子都跑了,文武百官也跑了”
收住話頭,他回首凝望長安。一股股濃煙正拔地而起,將背後的半邊天空熏得漆黑如墨。今日長安,不知道多少人要妻離子散。多少人要家破人亡。而他們中間的絕大多數,卻除了繳納賦稅之外,與皇家再沒絲毫瓜葛。霓裳羽衣曲他們沒資格聽,曲江池畔的舞榭歌台,雕梁畫棟,他們也沒資格欣賞。
他們唯一有的資格,是承受這國破家亡之禍。無處可避,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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