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聽起來的確振奮人心。但王峻的眉頭,卻皺得更緊。如果想要拿下滑州做為跟朝廷對峙的據點,柴榮帶著叛軍先取了韋城豈不是更好?韋城距離滑州比胙城近得多,隻要拿下了此地,就等同於已經砸爛了滑州的大門。
“恐怕他想要的不是滑州,而是酸棗!” 神武禁衛左軍副都指揮使王健向來懂得察言觀色,見自家族兄王峻對太尉王殷的觀點不置可否,立刻試探著給出了另外一個答案。
“他要酸棗做什麼,繞路去河東投奔常思麼?”王峻立刻勃然大怒,扭過頭,狠狠給了自家族弟王健一個大白眼,“不懂,就不要裝懂。柴榮的根基在澶州、滄州以及河北其他六州也會支持他。他怎麼可能放著自家基業不要,跑去寄人籬下?!”
“這……”王健被嚇得一縮脖子,不敢再胡亂猜測。太尉王殷的目光,卻陡然又是一亮,“如果既不是想搶了滑州做退路,又沒打算去投奔常思,那就隻剩下了一個地方,靈河!此地雖然不算險要,進卻可以取道陳橋驛,直抵汴梁。退,則可以一路退到靈河渡,登上大船,逃之夭夭!”
“嗯!”這次,王峻沒有繼續皺眉,而是輕輕點頭。
“他想得美!”太尉王殷見王峻已經跟自己達成了一致,立刻大聲冷笑,“真的以為老夫麾下五萬禁軍是擺設麼?秀峰兄,你不用生氣。我這就親自帶著禁軍過去將他擒了,看那郭家雀兒還能有什麼指望?”
說著話,拔腿就要往外走。然而,才剛剛轉過了半個身子,左胳膊卻被王峻從旁邊一把拉住,“書德!書德兄切莫衝動,情況有些不對?”
“嗨呀,你就是過於謹慎。有什麼不對的?此時柴家小二麾下把協裹來的曹州軍也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一萬出頭,老夫還能怕了他?”王殷不耐煩地甩了下袖子,大聲數落。“要是早聽老夫的,給那郭家雀送上一碗毒藥,咱們根本不用如此被動!隻要拿出足夠的好處,什麼常克功,高行周,符彥卿,說不定像老白一樣,早就答應跟著咱們哥倆幹了!”
“嗯哼,嗯哼,嗯哼!”王峻被對方大言不慚的態度,刺激得連連咳嗽,卻死活不肯將手放開。
“嗯哼,嗯哼,嗯哼……”被王殷稱作老白的太師白文珂,也尷尬地咳嗽不斷。
到目前為止,他是明確表態要與王峻、王殷兩人共同進退的唯一領兵大將。其他手握重兵的武將,要麼像常思一樣立刻扯起了旗,宣布與二王不共戴天。要麼像高行周、符彥卿兩人那樣,至今還在裝聾作啞,打定了注意要袖手旁觀!
被二人的咳嗽聲吵得心煩意亂,太尉王殷又甩下胳膊,將王峻的手強行甩開。然後撇了撇嘴,大聲補充,“難道我說錯了麼,事到如今,咱們幾個哪裏還有退路?又何必裝模做樣,把郭家雀兒關在皇宮裏當幌子!倒不如破釜沉舟,直接殺了郭家雀,讓秀峰你當皇上。然後……”
“書德,慎言!老夫之所以逼皇上改立太子,是為文武百官將來都能落個好下場,而不是為了自身!”王峻實在忍無可忍,扯開嗓子,大聲打斷。“你們要是不信,老夫可以對天發誓。如果今後食言,讓老夫這輩子不得善終!”
“不當就不當罷了,你又何必發此毒誓?”王殷被王峻堅決態度給嚇了一跳,皺著眉,歪著腦袋,低聲數落。“況且這又跟老夫帶兵去剿了柴家小兒有什麼關係?”
“不是不讓你去,是,是怕你輕敵大意!”終於避開了最尷尬的話題,王峻趕緊搖搖頭,快速補充,“如今汴梁城內,還有許多人蠢蠢欲動。不留下足夠的兵馬就彈壓不住。而從曹州那邊冒死送來的密報上看,此刻柴家小兒手頭兵馬雖然少,卻是平素跟鄭子明形影不離的那支精銳。當年跟契丹人對陣,都從沒落過下風!”
“嘶——,如此說來,這倒真是個麻煩!”王殷聞聽,頓時心中便不像先前那般狂躁了。也皺起眉頭,自言自語。
曹州已經失守的消息,是前天送到樞密使府的。這兩天多來,通過各種渠道,他和王峻已經基本掌握了整場戰鬥的經過。雖然節度使楊文生輸得非常冤,被自己的心腹愛將楊宣帶著喬裝打扮的叛軍,混到帥旗下,直接給砍了腦袋。但最初柴榮帶領“叛軍”生擒楊宣那一仗,卻是實打實的硬碰硬。並且總計都沒用到一刻鍾功夫,贏得幹脆無比,利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