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流 (五)(2 / 3)

望著自家父親那生龍活虎的背影,韓重贇忍不住又偷偷皺眉。就在前天晚上,夫人常婉淑曾經猶豫著提醒過他,公公韓樸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當時,他自己還以為是常婉淑想多了。但現在看來,恐怕常婉淑的觀察結果一點都沒錯。

被削職為民之後,那個情緒低落的邋遢老人不見了。現在的父親,又變成了當年那個殺伐果斷,銳意進取的韓都指揮使。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父親身體內又充滿了鬥誌?韓重贇不太清楚。但是,他卻知道,這種鬥誌,極有可能將全家人推向萬劫不複。

想到這兒,他快速將目光轉向管倉庫的親隨韓貴。斟酌了一下,帶著幾分歉意低聲安慰:“貴哥,委屈你了。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往心裏頭去,我阿爺年紀大了。人年紀大,有些脾氣在所難免。”

“將軍放心,我受得住!老太爺他,也不是故意要找小人麻煩。”親隨韓貴眼圈微紅,啞著嗓子回應。

韓貴是韓重贇的親隨,當年在戰場上為了保護韓重贇,被契丹人打下了馬背。多虧了鄭子明施以回春妙手,才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他卻再也無法征戰沙場了,隻能跟在韓重贇身邊做家將,混一碗安生飯吃。

感謝他的舍命相救之恩,韓重贇拿此人一直當兄弟對待。專門請了教習教此人讀書識字,還要老管家韓有德指點此人處理家中雜務。按理說,對於這種被兒子當成管家培養的人,韓樸應該輕易不會為難才對。但今天,很顯然韓樸已經折騰過了頭,根本沒考慮自家兒子的顏麵和感受。

如果換做平日,韓重贇少不得要再多安慰親隨韓貴幾句。然而,今天,他卻根本顧不上。迅速朝四下看了看,將聲音壓得更低:“我阿爺的脾氣,我知道。你不用替他說話。我來問你,最近,我阿爺經常找你麻煩麼?還是就今天這一次?不要替他遮掩,情況很奇怪,我現在需要聽實話!”

“這,好像也不多。老太爺以前隻找他自己那邊院子裏頭仆人的麻煩,很少到咱們這個院子裏來!”韓貴聽到韓重贇的問得鄭重,低頭回憶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應:“老太爺以前隻管找他自己身邊的人發火,基本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尤其是將軍您身邊人的麻煩。但是,四天前,大概是四天前吧,他老人家就不再區分兩個院子的差別了,好像看誰都不順眼。即便是夫人,也被他數落了好幾回呢!”

“四天前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韓重贇皺了皺眉,夫人常婉淑說的父親最近這幾天好像是變了一個人,時間上很契合。

“一切正常,非要說新發生的事情,就是五天前,那天老太爺又喝醉了,但是贏了很多錢。是王大人家的下人,把老太爺送來的。” 韓貴眯了一下眼睛,回憶著最近幾天看到的所有事情,低聲補充。。

“王大人?哪個王大人?”韓重贇心中警兆頓生,第一時間,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張陰測測的臉。

“太尉府王毅,王大人。” 韓貴想都不想,就非常肯定的回答。

“王殷那弟弟?”韓重贇的眼睛一瞪,手掌本能地再度搭上了劍柄。

放眼汴梁,誰人不知王峻、王殷和李重進是一夥,而他、張永貴、鄭子明、柴榮等人是知交。雙方最近彼此之間越來越針鋒相對,都恨不得要拔出刀來互相砍了,如此玄妙時刻,老父,老父他居然跟太尉王殷的弟弟搭上了關係?

“的確是王殷的弟弟,那個仗著哥哥,在汴梁城內開了十幾座賭坊的家夥!”韓貴的聲音再度傳來,每個字,都如同冰塊一般刺激著韓重贇的心髒。

身在殿前軍,他當然知道皇帝陛下最近臥床不起的事實。但按照常理,隻要皇帝陛下一天沒有駕鶴西去,整個汴梁就該歸他老人家掌控,無論是樞密使也好,禁軍大帥也罷,根本翻不起,也不應該翻起什麼風浪。

這大周的權力結構,可不像晚唐時那麼簡單。幾個太監隻要控製了皇帝,就能令天下豪傑俯首帖耳。高白馬,符老狼,還有自己的嶽父常思,哪個是隻省油的燈?如果不是有郭威鎮著,三家當中,至少有兩家會帶兵直撲汴梁。王峻等人但凡還沒徹底失去理智,就應該知道,這如畫江山,無論如何都沒他們的份!能追隨郭威,是他們這些人最好的選擇。如果換了另外的人來做皇帝,他們幾個甭說出將入相,位極人臣,連個縣令職位都未必坐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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