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可能!”話未說完,周信已經臉色大變。跳起來,揮舞著胳膊抗議,“黑秣鞨都是一群野人,當初渤海國統治遼東那麼多年,都未能收服他們!”
“渤海國被契丹人滅了!”鄭子明笑著搖頭,冷峻的臉上寫滿了決然,“不管咱們樣,咱們都得走。所以,別想那麼多了,去休息一會兒吧。有了足夠體力,才能殺出一條血路!”
“嗯,是,卑職明白!”周信想了想,咬著牙點頭。
“來,咱倆背靠背!”鄭子明伸手朝腳下的石塊上拍了拍,笑著發出邀請。
“謝,謝將軍!”周信感激地拱了下手,也不多矯情,走到他身後,用脊梁輕輕貼住他的脊梁。
二人緩緩坐倒,閉著眼開始假寐。不一會兒,就覺得有股熱氣從後背處湧起,緩緩湧遍了四肢百骸。鼻孔裏,也都發出了低低的鼾聲。
連續的高強度戰鬥,臨時路線的調整,還有隊伍的不斷縮小,讓二人不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已經疲憊不堪。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用不了幾天,無需契丹人來追殺,就會相繼病倒,然後或者死於野獸之口,或者被某個幸運的牧羊人給抓去獻給遼國官府,換回意想不到的富貴榮華。
“將軍,將軍……。”後半夜,鄭子明被李順輕輕推醒。
“怎麼了?”他猛地坐起,兩眼瞬間睜得滾圓,“咱們暴露了?”
“契丹兵應該是準備開拔了。”李順遞過一袋子清水,繼續小聲說道,“看樣子,一刻鍾之內,就能準備完畢!”
鄭子明猛地站起來,抓住水袋狠狠灌了自己幾大口。然後又灑了些水在臉上,輕輕拍打,強迫自己加速恢複清醒, “現在什麼時辰?”
“醜時剛過。”陶勇走過來,搶著回答道。
“好。叫醒弟兄們,咱們回家!”鄭子明甩了甩胳膊,又看了看前方,帶著一絲果決的說道。
可以走了,已經距離遼河很近了。空氣中,隱隱已經有了濕漉漉的味道。隻要找到大船,跳上去,契丹人即便再來十萬人,也隻能望河興歎!
眾位勇士迅速跳上戰馬,悄悄綴在連夜開拔契丹大軍身後,先是向東南方走了一個時辰,隨即根據天空中的星座辨認方向,離開對手,迅速折往正南。
又過了大約半炷香時間,契丹大軍的馬蹄聲漸漸遠去。鄭子明深吸了一口氣,手臂向南戟指,“加速,天亮之前,趕到河邊登船!”
“駕!”眾勇士齊聲低呼,輕輕磕打馬鐙。
早有已經耐不住性子的戰馬“噗哧哧”打了個響鼻,撒開四蹄開始高速狂奔,轉眼間,就將燈火長龍遠遠甩在了身後。
眉月漸漸向西墜了下去,天空中的星光也漸漸開始變暗。
黎明之前,正是最黑時刻。
不遠了,不遠了,翻過這座山,山下就是河岸。四下隻有光禿禿的河灘和無邊無際的蘆葦蕩,沒有任何人煙。
在蘆葦蕩深處,藏著大夥來時的大船。隻要登了船,便是海闊憑魚躍!
契丹人即便來了千軍萬馬,也無法再阻止勇士回家。
“駕!”
“駕!”
“駕!”
滄州勇士們,一個個抖擻精神,衝向山頂,心潮澎湃。
猛然間,最前頭替大夥探路的李順帶住了坐騎。
緊跟著,是陶勇,是李彪,是王寶貴,是……
鄭子明在陶大春和周信的保護下,最後一個抵達山頂,刹那間,全身血液一片冰涼。
帳篷,密密麻麻的帳篷!
曾經方圓幾十裏荒蕪人煙的三岔河與遼河交彙處,已經變成了一座聯營。
曾經的遮天蘆葦,被收割殆盡。
光禿禿的河岸邊,大家夥兒潛入遼東時所乘坐的那艘大船隨著水波,且沉且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