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幸運之星再度照耀了他。
作為充公物品,他被賞給朱洲節度使劉知遠,即現在的漢王。
劉知遠是沙陀人的後代,性喜騎馬射獵。光是輔助追蹤目標的獵鷹,在家裏養了十幾隻,每一隻都價逾千金。
而一個奴仆年老體衰時,所能獲得遣散費用,從來不會超過兩吊。
隻有伺候獵鷹的奴仆例外,即便年老體衰,依舊可以在府裏拿一份供養。
年老的鷹奴,需要不斷為節度使府培養弟子,以便在他死後,獵鷹不至於沒人照顧。
於是乎,一個叫郭二的老鷹奴,就突發善心,收了麵目清秀的範允明做徒弟。
從那一天起,他又開始姓郭。並且被師父疼愛有加。
每天晚上,師徒兩個都抵足而眠。
一年後,郭允明學會了鷹奴郭二的全部本事。
一年半後,鷹奴郭二在喝醉了酒,外出時跌倒在路邊,昏迷不醒。被大雪蓋住,活活凍死!
郭允明則繼承師父的空缺,成了節度使府最年青,最出色的鷹奴。
他調()教出來的獵鷹,是整個節度使府,乃至整個河東最好的。沒法不引起節度使劉知遠的關注。
然後,他又從養鷹獵奴變成了節度使的馬童,貼身小廝,內府二管事,如是一步步爬到了刑名書吏位置,一步步洗清了身份,從奴仆變成了良家子,名門之後,一步步變成了現在文武雙全的郭長史。
期間所付出的辛苦和代價,不足為外人詳說。
但是,郭允明卻清醒的知道,自己能擁有眼下的這一切,與自己無人能及的耐性息息相關。
他曾經跟節度使府內養的獵鷹比耐心,幾天幾夜不吃不動,隻是彼此盯著對方的眼睛。直到那頭獵鷹支撐不住,率先垂下高傲的頭顱,乖乖地去喝水進食。
他曾經把一隻腿上流著血的公雞拴在樹下,自己蹲在樹上幾天幾夜。直到一頭被他盯上多時的紅色狐狸失去警惕,從山洞裏鑽出來撲殺公雞,隨即被他用網子扣住,生擒活捉。最後變成劉誌遠愛妾最喜歡的一件皮領。
耐心和警覺,造就了他,給予了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
他要用自己的耐心和警覺,挖出南岸黑夜中那個對手的真容。
盯著,盯著,一眼不眨,他像真正的一座木雕般,從不挪動分毫。
全身的血流都幾乎停止,蒼白的臉孔,也被夜風吹得幾乎麻木。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忽然,黃河南岸亮起了幾點火光。
非常微弱,就像盛夏夜裏的鬼火一般,迅速滾上了河灘,隨即,又迅速遠去。
同時,滾滾的濤聲背後,隱隱傳來幾聲微弱的鶴鳴。宛若秋風掠過蘆葦的葉子,纖細而又悠長。
是銅胡笳,替劉知遠指揮過獵鷹的郭允明,對此非常熟悉。哪怕是再微弱,也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銅胡笳,是當年沙陀人出戰時最常用的聯絡物品。
如今,天下豪傑麾下的隊伍中,依舊保持著很多沙陀族習慣的,隻有兩家。
一個是曾經在後唐明宗麾下效過力的沙陀人劉知遠,現在的漢王。
另一個,就是後唐太祖李克用的養子李存審的第四子,李彥卿。
數年前為避嫌恢複姓氏為符,受封許州節度使,祁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