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到名字的兩個都頭齊齊答應了一聲“是!”旋即分頭忙碌了起來。眼看著馬車已經被推上棧橋,大夥立刻就可以脫離敵境。不知為何,郭允明心中的不安的感覺,卻愈發地強烈。
那是一種獵物即將墜入陷阱前最後的直覺,令他頭皮隱隱發乍。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是由於害人的經驗太多,他對被坑害的預感也被磨礪的無比敏銳。“停下!”猛然抽出橫刀,他迅速奔向馬車,“船上是哪位兄弟,請露麵打個招呼!”
“呼!”回答他的是一道刺眼的寒光。一把鐵斧忽然從船頭處飛起,帶著寒風,直撲他的麵門。
“啊——!”郭允明大聲慘叫,迅速仰身於馬背。眼睜睜地看見斧刃貼近自己前額掠過,濺起一串耀眼的殷紅。
有股劇烈的疼痛包裹了他,令他幾乎無法在馬背上坐穩。但是,他卻強撐著自己坐直身體,手舉橫刀,大聲喝令:“奪船,奪船,無論如何,都把馬車留下!”
不用他指揮,眾精銳騎兵也知道前來接應自己的大船上出了問題。紛紛跳下坐騎,沿著棧橋一擁而上。
與此同時,十幾名江湖人也咆哮著,從大船甲板衝向了馬車。在狹窄破舊的棧橋上,與李文豐所帶領的騎兵展開了殊死搏殺。
他們這夥人的數量,遠遠少於郭允明麾下的精銳騎兵。甲胄和兵器的精良程度,也遠遠不如。但是,他們卻個個勇悍絕倫,寧死不退。短時間內,居然跟騎兵們殺了個難分伯仲。
“小肥——!小肥——!”那名用斧頭偷襲了郭允明的漢子,沒有參加搏殺。而是拎著另外一柄黑漆漆的鐵斧,直奔馬車的雕花木門。
“是瓦崗寨賊!放箭,放箭封堵車門,誰靠近就先射死誰!”郭允明一眼就認出了持斧者的身份,當機立斷。“王修武,不要硬往棧橋上擠。帶領你麾下的弟兄,取弓箭封堵車門,誰靠近車門先射死誰!!韓鵬,你過去砍斷纜繩。寧可讓他們落在契丹人之手,也不能讓他們上船逃走!”
這幾招,不可謂不毒。很快,就有十幾名被堵在岸上無法上前廝殺的精銳騎兵,從馬背上取下弓箭,圍著棧橋向車門亂射,將持著斧頭的六當家餘斯文逼得連連後退。指揮使韓鵬則親自拎著一把鋼刀,來到拴馬樁前,衝著纜繩用力猛剁。
“呯呯,呯呯,呯呯!”浸泡過油脂的粗纜繩雖然結實,卻也擋不住百煉鋼刀。才三兩下,就一分為二。係在纜繩另外一端的大船“吱呀呀”,發出一聲呻吟,順著河岸,飄蕩而下。
這回,棧橋上的江湖好漢們,可成了籠中困獸了。想退,身後是滾滾滾黃河。想進,前麵是數倍於己的精銳騎兵。周圍,還有二十幾把角弓,引而不發,隨時都可以讓他們亂箭攢身。
“韓鵬,你帶人去追大船!”郭允明迅速布置下善後措施,然後將滿臉鮮血的麵孔,轉向瓦崗六當家餘斯文,雙目之中,寒光四射,“投降,說出幕後指使者,我給你們個痛快。否則,今日爾等誰也甭想留下全屍!”
“呸!”餘斯文早就懷了必死之心,衝著他狠狠吐出一口血水,“可惜老子剛才那一斧頭,居然沒有直接劈死了你!”
“我再給你三個呼吸!”郭允明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對方是瓦崗寨的山賊,不可能知道他的詳細撤離路線。除非,除非他自己和韓樸兩人身邊,還隱藏著一雙陰險的眼睛。
而這名細作也不可能屬於某個綠林山寨,隻有可能,屬於另外幾家手握重兵的節度使。符彥卿、李守貞、杜重威、高行周.....
無論是誰,他們都休想得逞,因為這裏有郭某人在。
“一——!”郭允明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拖著長聲開始計數,就像一隻貓,在把玩落入掌控下的老鼠。
“呸!”六當家餘斯文,七當家李晚亭,還有其他幾位弟兄放棄廝殺,肩並肩退在一處,齊齊衝著他吐唾沫。“狗賊,用完了我們就借刀殺人,你和你家主子早晚天打雷劈!”
“好!郭某罪佩服好漢子!”沒想到幾個山賊也如此硬骨頭,郭允明惱羞成怒,白皙的麵孔上,瞬間殺氣四溢,“來人.......”
“且慢!”忽然,馬車上傳來一聲斷喝。緊跟著,插滿了箭矢的車門,被人從裏邊用力推開。少年小肥持著一根剛剛拆下來的鐵欄杆,滿臉無奈,“我想起來了,我是二皇子石延寶。他們幾個......”
用鐵欄杆撐住身體,他騰出右手從餘斯文、李晚亭及其他瓦崗豪傑的臉上一一點過。“他們兩個是我的侍衛親軍指揮使,其餘的人,都是我的貼身侍衛。當日契丹人兵臨城下,他們才化了妝,掩護我一道躲進了瓦崗山。郭長史,我以鄭州刺史的身份命令你,不準傷害他們!”
注1:此刻黃河還沒成為地上懸河,水流遠比現在充沛。大部分河麵都可以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