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還回去,至少現在不行。”最終,他把頭搖了又搖,堅決地抵住我的勸解。
記起來了,再過幾天就是南城家一年一度的家族聚會,祠堂內會擺滿各種貴重物資,自然比平時更加戒備森嚴,在這種檔口溜進去無疑是個不明智的決定。
我隻得放開九傾,目送他謹慎地避開燈光,翻上牆頭消失在自家大院裏。南城家主臨睡前必會去末子的房內看上一看,如果又被發現半夜三更溜出家門,九傾可能真的要挨揍了。
憋著滿腔的沮喪,順著記憶拐入回家的村道,我的手裏還拎著那隻令人意外的生日禮物。
南城九傾在素菁十六歲生日時,竟送給她一隻祭魂罐?好麼不可思議的禮物。
我撒開腿奔回自家所住的宅邸,沒有驚醒任何人,摸進自己的房間躺上了床。
但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像條被煎烤的魚,鼻腔裏充斥各種不明出處的氣味,最難以擺脫的就是一種甜膩到讓胃往喉頭倒酸水的血腥。
半夢半醒之中身下開始異癢,滾湧出一陣陣溫暖的濕潤,持續許久直到傳來濡濕的涼意。血腥氣已濃鬱得像整個房間都浸在血的河流裏。
我睜開眼將燈亮起,發現自己來了月事,淌了一床殷紅刺目的血。血腥伴著身上的汗濕,擰結成一股股無形的繩索頑固地勒在氣管上。
喘不過氣來了,顧不得身上的濕嗒嗒,我趕緊趴到窗邊使勁吞吐空氣,回頭看一眼血淋淋的床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女性的月事對封門村人來說似乎具有特殊的意義,從小被告之初潮來時必須盡快通知家裏人。
但我不想順從自己九姓十八氏的身份,隻想盡快換掉汙髒的床單,還得馬上給自己衝個澡。
預想中的雷暴雨始終沒來,夜風緊一陣慢一陣地刮。隨著洞開的窗,有風輕柔地湧進屋,然後掀起一陣沙沙的異響,從輕微擴大成嗡嗡巨響,就像由塵土礫石組成的颶風正在形成,然後開始憤怒咆哮。
可問題是,屋內沒有任何物體可供製造出這樣詭異的聲響。
我愣愣地再次回過頭,看到床邊卷揚起的一縷縷血紅沙霧,它們越來越快地攪和在一起,正在形成一股奇特的強大吸力,將床上的血吸附成懸在半空中的倒圓錐體,像是由血液組成的水龍卷,古怪而猙獰地飄浮在那裏。
感受到皮膚上傳來的尖銳痛楚,我不敢挪動身體,把背部緊抵牆麵,兩手緊抓住窗欞。直覺不能讓這股怪異的血風卷到,本能的警示強硬地讓我背肌繃緊雙腿彎蹲,做好了如果它卷過來就立即跳出窗去的準備。
而那條血汙的床單竟然恢複了本色,染濕它的經血已化成一顆顆微小的血礫被全部聚攏在一起,以一種奇怪的形態兀自旋轉著。
這場景既恐怖又惡心,還有點可笑。
我差點忍不住想要笑出聲時,床下卻傳來一陣讓我笑不起來的響聲。被塞到床底下的青花紋祭魂罐似在對血風進行感應,咣咣咣的震響個不停,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血龍卷伴著這陣咣咣的吵鬧又旋轉了幾秒,憑空消失了。貨真價實的“憑空消失”,就是閉眼時它還在那裏轉,而睜開眼時已毫無蹤跡。
屋內悶熱如常,空氣卻尤其清爽,濃烈的血腥味跟著消散徹底,好似剛才隻是一場荒唐的幻相。
我忍不住雙手捂臉,整整蒙了好幾分鍾,才把心緒平複清明。
那算是站著做了一場夢,是夢遊的一種嗎?
低頭看向身上血色斑斑的棉裙,而床單卻幹淨得好像剛從晾衣架上收回來的。
我恍惚地靠近床,伸出根手指勾起被古怪的咒法光顧過的床單,把它貼向鼻子,果然沒有聞到意料中的氣味,隻有些許自己的體味。
這種意外的“幹淨”,令人毛骨悚然。
我不敢再躺回去,從衣櫃裏翻出條幹淨的裙子換好,把髒衣扔到床下,正好蓋在那隻祭魂罐上。
蹲下身去摸向它,半弧狀的罐蓋觸感冰涼細潤,上印四個扭來扭去的符紋,我發現自己竟然能看得懂。
如果沒認錯的話應該是“浴魂血奠”或“浴血魂奠”之類的,
封蓋塞得格外嚴實,擰了兩把沒有鬆得了分毫。
晃了晃它,裏麵有細微水聲……那是?!
驀然一驚雙手一頓,罐子滑落一路跌下地,滾出去老遠卻依舊連個豁口都沒有磕出。
我走過去將它拎起擱在床上,左手捏牢罐身右手掌住罐蓋,卯足勁兒終於擰動了幾圈。一方黃綢隨著罐蓋的提起而被揭開,一股濃烈的血腥瘋狂地襲向臉部,像毒液衝刷過鼻腔,嘶嘶地要焚穿肺部。
然後,震驚地發現自己像塊被烈火焚燒的冰塊一樣,整個人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