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陽根本無法想象,這個想來隨心所欲的男人究竟費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做到在半空中接住自己!
向來漆黑冷漠的眸子,此刻悄悄泛起了明顯的紅意。
藝術家多情也無情。
這麼多年來,習慣了冷漠的陳東陽見慣生死,曆經大浪,可是他從沒為誰掉過一滴眼淚。
家業被霸占、父兄相繼過世,他沒掉過淚;
他相依為命的母親病逝,他沒掉過淚;
他放下貴公子的身份投身黑市、用一技之長養活自己,他沒掉過淚;
身為上市公司繼承人的他被迫入黑道,他沒掉過淚;
陰狠手辣把霸占他家業的叔伯逼上絕路,再無法回去之前的生活,他沒掉過淚;
默默無聞地生活在自己的角落,卻被所有人心中的神當成兄弟拚命相救,他沒掉過淚;
一路走來,多少並肩前進的兄弟慘死在他眼前,他沒掉過淚;
終於愛上一個人、卻也是不對的那個,他沒掉過淚;
眼睜睜看著那人送他的唯一的念想被埋葬,他沒掉過淚……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耍賴的孩子般氣呼呼咬著自己,他忽然就不受控製地燙紅了雙眼。
他不是他最愛的人,可是他卻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陳東陽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惡劣,他任性狂妄、傲嬌自大,而且蠻不講理;
陳東陽更知道這個男人對自己有多不好,他對自己經常沒什麼好臉色,像個無賴般毀掉自己的用品然後強製性要求研發高端新品,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就扔來一個洲主的職位,甚至剛認識的那幾年還經常把自己打得遍體鱗傷!
可是,他要怎樣才能忘記這家夥“偶爾”的好?
他知道自己的家事後,衝動地將害死自己父兄的叔叔伯伯打得對自己下跪求饒;
--那時,他微微感激;
交易引發的幫派火拚中,他飛撲向還隻是一個小人物的自己擋住那致命的一槍;
--那時,他狠狠震動;
這次的私自行動,他依然來了,就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囂張狂傲地從死神手裏奪回自己,一如既往得淩厲如王!
--陳東陽已經不知道,他究竟該以怎麼樣的情緒與態度來麵對這個男人了。
他隻知道,他說得那麼對--
為了一個男人,他就將他的位置、放在了愛情之下!
他很想跟這個霸道得不可一世的家夥說聲“對不起”,可是他知道,這個男人要的不是對不起,他要的隻是讓自己好好活著!
透明的液體湧滿了深邃的眼睛,固執地不墜下。
首揚似乎沒看到一般,泄恨地鬆開陳東陽的胳膊。
手臂上,清晰的咬痕已經滲出了血跡。
樂亦對剛才首揚的叫罵充耳不聞,也不去看第一次這般失控狼狽的陳東陽,隻心疼地摟著首揚,小心地把他唇角的血跡擦幹淨。
“靠!疼死老子了!”首揚苦著臉瞅著最疼他的樂亦,雙手捂著胸腹,慢慢坐起身。
“小心點兒!慢點兒!”樂亦扶著首揚坐起身,“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陳東陽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看了一眼自己的兩處槍傷,“亦,有沒有止血藥?”
樂亦看了一眼他的傷口,皺了皺眉,“堅持一下,車裏有。”
陳東陽愣了愣,“全城都被封鎖了,車能出得去?”
“當然出不去,但至少可以躲起來!”樂亦翻了個大白眼給陳東陽,“這種情況不坐車還能坐什麼?如果坐直升機的話,相信我,還沒起飛我們就被打成馬蜂窩了!”
首揚也不理他們,他現在站直身體都有些艱難,被樂亦扶著,從身上用力扯下什麼。
“你別動,我幫你解。”樂亦忙放下首揚的手,自己為首揚解開身上厚厚的防彈服。
陳東陽這才注意到,首揚的身上不但穿著防彈衣,裏麵還有厚厚的緩衝裝備!
難怪他在半空中能這麼不要命地接住飛快下墜的自己!
隻是這緩衝裝備已經明顯不能要了,可見剛才的衝擊力有多大!
不要說首揚,就是陳東陽自己胸腹都疼得連呼吸都如同針紮一般。
“還有誰來了?”小心地溜出去的時候,陳東陽問。
“還能有誰?姓顧的為我們瞻前斷後,宏昌那個手腳不利索地在下麵以防萬一外加接應我們,那兩個小家夥負責解決狙擊手。”樂亦一左一右扶著兩個傷殘病號,口氣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