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太子府裏,秦鈺正悠然地坐在窗下吃茶,不多時,侍女來報:“太子妃,太子殿下已經出城了!”
“知道了!”秦鈺抿了抿唇,心中覺得十分諷刺,她的密信早已送到了司徒雷手中,而太子才剛剛出城……
這也難怪,軒轅明難得的機會表現自己,自然要攪得滿城皆知,恨不能昭告天下他要領兵平亂了。
從崔家手裏接管過來的兵力,昔日追隨崔家的少將們,一個個皆被軒轅明以不知名的緣由給革了職,統統換上了他自己的人,那些少將們敢怒而不敢言,紛紛丟盔卸甲換上了布衣,心中雖有怨氣,卻看在崔老夫人的麵子上強忍著。
軒轅明北上的第二日,崔老夫人忽然染上了風疾臥床不起,崔貴妃求了恩典出宮探病,母女倆才一見麵,便是淚流不止。
崔貴妃形容略顯憔悴,本不比崔老夫人好多少,可到了自己的娘家,還是強作出了一副滋潤的樣子來,深怕家人為她擔憂。
崔貴妃進到崔老夫人的臥房時,侍女正端了藥碗進來。
“我來!”崔貴妃從侍女手中接過藥碗,坐到崔老夫人榻前,細聲道:“母親——”
崔老夫人疲累地撐開眼,看到崔貴妃,眼眶頓時濕潤了一片,“你怎麼……怎麼出來了?”
“母親病了,皇上許我出宮侍疾,母親,您這是怎麼了?”崔貴妃心口一陣悶痛,崔老夫人伸出手來挽住崔貴妃的手,安撫道:“哪有那麼嚴重,還得你親自出宮來,我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
“可母親分明昨日還好好的,今日卻……”
“人麼?年紀大了,總有些說不清的毛病,吃兩帖藥就好了,你稍坐一坐,便快回宮去吧!”崔老夫人央道:“如今我崔家的情勢你也看到了,若是你再有個行差就錯,母親怕是……怕是也保不住你了……”崔老夫人哽咽了兩聲,執拗地坐了起來,長長地歎了口氣。
“皇上太過無情——”崔貴妃壓低了聲音,“他豈能如此待我崔家?”
“他早已不是昔年的皇上了!”崔老夫人記憶中似還留有軒轅震少年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可對比如今龍椅上的那一位喜怒無常的君王,卻是相差太多。
“相比於我崔家,皇上尚且留了一絲餘地,可景王……”崔老夫人不由擔憂起了尚在北境的軒轅玨來,“皇上授命太子領兵平亂,無疑是將景王殿下逼向了絕路。”
崔貴妃聽著崔老夫人的分析,心口一陣抽痛,“如今北境情勢大變,晚兒也同在北境,若是幹戈一起,怕是難免一場血流成河……”
“皇上這一回,是下了決心要鏟除司徒家的!”
“那景王如何是好?”崔貴妃常年深處後宮,通曉的也不過是後宮的那些婦人手段,若論起這些大是大非來,她終究是個沒有主意的,可崔老夫人不同,崔老夫人畢竟曾親自披過戰袍上過戰場,懂得遠比常人要多,看得也比常人更透徹。
此時,房中隻有崔老夫人與崔貴妃母女二人,靜得隻剩空靈的水漏聲。
崔老夫人癡癡地望著窗台上那盞開得正好的綠植,布滿皺紋的臉上忽然漾起一絲從容。
“事情不會那樣簡單就結束的!”她說。
崔貴妃不解:“母親此話何意?”
然而,任憑崔貴妃怎麼追問,崔老夫人卻始終沒有同崔貴妃將話說分明。
隱隱覺得,好似有什麼重大的計劃正在悄然進行,而那計劃……
“若有一日,崔家反了……”崔老夫人話至一半,突然咽了下去,好似頓覺不該同崔貴妃說這樣的話似的,然而崔貴妃卻聽了進去,突然蹙眉,問道:“母親適才說什麼?”
崔老夫人搖了搖頭,再也不肯多言,可崔貴妃卻多留了一份心,難道說,這一次,皇上的做法真的徹底寒了母親的心嗎?
這麼多年來,皇上的種種做法,崔老夫人皆都一一吞忍,可如今……怕是所有忍耐力都已經耗光了吧!
崔貴妃按了按崔老夫人的手,“母親莫要憂心,不論他日母親做出什麼決定,女兒都會站在母親這一邊……”說著說著,一滴淚從眼角滾落,滑進嘴角,滿腔苦澀……
畢竟,她曾經也對皇上動過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