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悠悠古琴,弦音如訴,在夜深人靜的大殿內,回聲久久依然繞梁不絕。
懷袖坐在康熙身畔,若不是有禦駕在側,怕是早被這曲催人心肝的《畫堂春》勾下淚來。
《畫堂春》是容若生前所作的一篇著名辭賦,曾一度被歌樓茶肆中的女令們改編成為鼓曲唱詞,頗為流行。
今日懷袖和康熙所聽到的,是被沈婉重新編過曲,唱出來時,少了那種刻意渲染情感的矯情,反而多了份質樸,純粹,執著的脈脈深情。將容若當年辭賦中的本意,表達的淋漓盡致。
不止懷袖,就連康熙也頗感動容,雖然他平日甚少讀此類抒情詞句,這一次,亦被沈婉的詞曲所感動。
一曲終了時,康熙不禁輕歎:“容若之詞,頗有花間風骨,隻可惜,天嫉英才,實乃我大清皇族之大憾!”
沈婉原本早已收斂神傷,此刻聽這般言辭由康熙禦口中說出來,即刻紅了眼圈兒,跪在地上隻顧磕頭,輕泣時竟一時無法言語。
懷袖心內動容,親自起身走至近前將沈婉攙扶起來,柔聲道:“容大人臨終時,由你日夜賜封膳藥,你也算有功之人了。”
沈婉此刻因麵聖,已摘取了麵紗,用白色衣袖輕拭腮邊清淚。
康熙此刻方才留意沈婉的容貌,清麗脫俗,眉尖若顰,麵若暖玉,眉目間竟有三分似懷袖之態,隻是比懷袖少了份英氣,多了份婉柔。
望著眼前的娟秀佳人,康熙心內感歎:得此佳人眷顧,容若也算有福之人了。
待沈婉情緒稍稍平複,康熙問:“你眼下是獨居京內麼?”
沈婉輕輕點了下頭,垂眸回道:“回皇上,自大人濱後,草民一直居於城南一處舊宅。
每至清明,忌日,以及七夕,草民便攜著琴,在墓前陪大人安度一日,使其於九泉之下不至孤冷清廖。”
康熙輕輕點頭,又問:“朕聽聞,你先前居秦淮一帶,家中可還有舊時親眷?”
聽康熙提及此,沈婉心下有餘,一時未開口作答,畢竟她身份特殊,倘若真說出舊時身世,恐牽連懷袖。
坐在康熙身邊的懷袖,也瞧出沈婉麵色猶豫,心裏猜出幾分,正欲開口,康熙卻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
“朕已知曉了你的身世,乃前朝江南名仕,沈家之遺孤。”
康熙此言一出,沈婉驚地猛抬起眸子,看向正對麵黃金繡龍榻上的康熙。
康熙麵色沉靜,看不出一絲情緒,一雙晶亮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沈婉。
沈婉立刻跪在地上,深深叩頭,輕聲道:
“萬歲爺恕罪,罪民沈婉絕非刻意隱瞞身世,實乃家中出事時,罪民年紀尚幼,僥幸逃生。
後遇容大人,罪民心中仰慕大人才情,隻望能伴隨其左右,粗使伺候,從不敢生半分妄念。
如今大人已歸天,罪民甘願領罪,心中亦感念皇恩浩蕩,令罪民殘喘苟活這些年,能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