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走至近前,瞧了眼盤中的東西,又問:“萬歲爺沒說旁的?”
太監輕輕搖頭:“沒,是李安達傳的話,說萬歲爺讓將這東西送來恭親王府。”
常寧又眨了幾下黑豆小眼兒,略想了片刻,表情似突然恍悟,急問:“這東西是不是從新晉毓妃娘娘宮裏尋出來的?”
那太監沒答話,卻是滿眼驚訝地望著常寧。
常寧已經從他的表情裏讀出了答案,輕輕擺了擺手:“東西留下,你回宮去交差吧!”
太監將托盤緩緩放在旁邊,朝常寧深施一禮,轉身去了。
眼見著那太監一襲絳色的宮服消失在垂花門外,蘭草走至近前看了眼那托盤裏的東西,疑惑道:“這東西不是宮內各禦膳房燉湯的料包麼?在宮內的禦膳房隨處可見,王爺怎曉得就是毓妃娘娘宮裏的?”
常寧並沒開口,隻看了眼盤子裏的東西,心中漸漸有了計較,轉身向門外喊道:“備車!本王爺要出府一趟!”
外間的侍從立刻穿了下去,常寧隻換了身青灰色暗雲紋長衫,便乘著車子出了府門。
此時正值午時,明晃晃的豔陽懸在頭頂,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三匹高頭大馬拉著的恭親王府的雕梁馬車,奔跑在路上格外醒目。
馬車沿著大路筆直向西奔去,車轅卷裹起濃濃的煙塵尾隨在馬車後麵一路蔓延。
車子轉了個彎,向南邊的岔口一拐,進了一條安靜的街道。
不遠處的一頂綠呢官轎略停了停,轎簾兒挑開,索額圖看了眼煙塵彌漫的街道,沉聲問:“剛才過去的車子,我瞧著像是恭親王府的馬車。”
轎子旁侍立的索府總管立刻點頭:“大人好眼力,方才那正是王府的車。”
“王爺這陣子不是收了件米粟的墨寶,悶在府內研字麼?這大熱天兒的怎麼舍得出來了?”
管家向馬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道:“奴才瞧著,王爺像是去了頗爾噴爵爺的侯爺府。”
索額圖略想了想,緩緩放下轎簾,輕輕踢了幾下腳底,綠呢官轎繼續先前走去。
常寧的馬車的確去了頗爾噴爵爺府邸,卻並未命人通秉爵爺,而是隻叫侯府的內侍帶著徑自走向後庭官千翔獨居的院落。
官千翔居住在王府後花園旁邊的一處單獨院落內,院子雖然不大,可亭台樓榭,假山太石,壁樹環繞,庭前一池荷花風吟細細,殿後數尾翠竹搖曳森森。
官千翔書房前伸出長長的一片木階,正延展至荷花池上,此季,蓮葉葳(wēi)蕤(ruí),新荷已出了拳頭大小的白玉花苞。
階上搭著彩錦繡的垂穗青紋涼棚,棚下擺著一張黃花梨的琴桌,官千翔盤膝木階之上,手指正輕巧地撩撥著琴弦。
常寧一進門,還未見其人,便先聞浩淼琴聲隨著水波傳來。
常寧停下了腳步,站在樹蔭下靜靜聆聽琴聲,直至一曲奏罷,方才款步向內行。
官千翔知道常寧來,卻並未起身,連眼皮都沒抬,邊調琴弦邊淡淡道:“你今日倒是好興致嗬!”
常寧眨巴著一對黑豆小眼兒,笑了笑,開口卻問:“怎麼好長一陣子不聽你吹那支玉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