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著鳳戲團花的黃檀木門由外輕輕推開,雪雁捧著一隻茶盞悄無聲息地走入房內,回眸時,見懷袖依然坐在桌邊,看著麵前的素白紙箋發呆
光陰已近春末,懷袖隻穿著見素絹的寬衫常服,由腦後鬆鬆地綰了墮馬髻,餘下的長發如墨瀑般披在背上,顯出幾分慵懶的神態。
雪雁將茶盞輕輕放在懷袖手邊,看了眼桌上的信箋,輕聲道:“娘娘這信都看好幾遍了,也當歇歇神,到外麵的園子裏走動走動才好。”
雪雁知道這幾封信是她入宮時,朱赫塔娜特地交給她轉給懷袖的,是菱悅由烏蘭布通寄送家書時順帶捎來,已有多時,因懷袖身居內宮不便書信往來,所以滯留在了朱赫塔娜的手裏。
懷袖仿佛被雪雁的聲音換回了心神,緩緩將信疊起來,小心放入先前的信封裏,抬手端起茶盞淺呷一口,又放了回去。
“自入宮以後,常覺心煩氣燥,已甚少飲紅茶了,還是換了牡丹繡球來吧!”
雪雁緩緩屈膝:“娘娘稍等,奴婢這就去換了來!”
雪雁端起茶盞就要向外走時,卻被懷袖喚住了腳步.
“往後你跟在我身邊,不用這般拘謹,或隨著映雪她們喚我主子,或如在府中時喚我小格格也可,不必口稱娘娘。”
雪雁立刻點頭,轉身去了。
懷袖緩緩站起身,望著月窗外雪雁漸漸消失在扶桑樹陰下的背影,不禁輕輕蹙眉。
封妃大典後,按照宮內的規矩,妃位以上的品階,可由娘家帶一名侍女入宮。
她先前給朱赫塔娜傳話過去,點的是素兒的名兒,素兒畢竟跟著自己由疆北來至京上,十歲起就陪伺尚在繈褓中的懷袖,素兒父母皆在將軍府做事,她也算是家生的女兒,體己放心。
可誰知臨行的前夜,素兒竟然不慎失足落井,打撈起時已不省人事。
朱赫塔娜無奈,隻得將先前在府裏伺候過懷袖的雪雁送進了宮。
雪雁性子活潑,懷袖先前也很喜歡她,可眼下不知是初入宮不適,還是離開朱赫塔娜膽小了,竟處處小心拘謹,惶惶恐恐,竟不如映雪和渙秋貼心柔順。
映雪將先前晾曬好的晨脂香露端進來時,見懷袖依然立在窗前看梁上的那隻鷯哥。
這鷯哥依然是舊日的那一隻,誰曾想這鳥兒也是重情之物,懷袖離開清芷堂近一年,這鳥兒也不飛走,就在附近的樹上做了窩,隻等著舊主歸來。
隻是懷袖再回來時,它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背詩賦詞了。
映雪輕歎一聲,將香露緩緩倒進琉璃滴漏中,走至近前說:“即便是萬歲爺不來,主子也當好生調息,瞧瞧這才幾日,臉都白的沒血色了,奴婢瞧過不幾日,又要請老神仙過來瞧了!”
懷袖仿若未聞,眸光隻望著窗外。
自從冊封大典那日後,已有月餘,康熙再未踏進過清芷宮的大門,他終究還是察覺了。
那一日,她冰冷的手任由他如何握著都無法溫暖,康熙就已明白,她真正冷的不是手,而是心。
皇上也是男人,即便再寬厚,也難容自己新冊的妃心懷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