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碳盆裏有幾粒火星跳了出來,濺在張鬆齡的手背上,燒起一陣青煙。張鬆齡卻好像麻木了般,繼續望著猩紅色的木炭,呆呆發愣。好半晌,眼皮都不曾眨動分毫!
草原人禮教觀念淡薄,隻要男女兩情相悅,就可以住在一起。可遊擊隊的政委方國強,卻千方百計將趙天龍往遠處派,仿佛隻要他和斯琴兩人相遇,就會損害遊擊隊聲譽一般。(注1)
草原人生存環境惡劣,子嗣艱難。因此對未婚生子看得並不像中原那樣重。可自己從方國強嘴裏聽聞龍哥和斯琴有了孩子,卻仿佛二人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一般,甚至忽略了他們已經悄悄將孩子打掉的事實!
草原人壽命短,四十歲已經算是暮年!龍哥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了,而他的結婚報告,至今還躺在大隊部的文件櫃裏。自己和方國強兩個連替他向上級爭取一下都沒去做,卻死板地堅守諸多限製,仿佛那些限製都是碰不得的天條!
草原人性子敦厚,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讓好朋友為難。這一年多來龍哥的信裏,通篇說得全都是黑石遊擊隊如何在方政委的帶領下蒸蒸日上,叮囑好兄弟安心讀書,把握住來之不易的機會。對於他自己和斯琴婚事上遇到的困難,卻一個字都沒有提。而自己回來之後,卻大模大樣地做起了“和事佬”,第一時間就去替方國強向斯琴澄清誤會,根本沒考慮到這一年多來,龍哥和斯琴兩人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草原人....
‘張鬆齡啊,張鬆齡,你做得都是什麼事情啊!莫非出去讀了一年書,就把腦子讀傻了麼?’想起在聽聞終於有機會和心上人結為眷屬時,斯琴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感激,張鬆齡就恨不得揚起手來狠狠抽自己幾個大耳光。
你有什麼資格接受別人的感激?!若不是考慮到不讓你這個大隊長難做,考慮到遊擊隊的內部團結,人家小兩口早就關起門來過日子去了,又何必將婚禮拖拖拉拉到現在?!
你有什麼資格去替方國強澄清誤會?如果他在做那些決定時,多少考慮到斯琴和趙天龍兩人的內心感受,雙方之間又怎麼可能產生誤會?
你有什麼資格當爛好人去活稀泥?如果不是龍哥對方國強百般忍讓,就憑著他在遊擊隊的影響力,後者怎麼肯能有機會在遊擊隊站穩腳跟,並且毫無羈絆地放手施為,將遊擊區硬生生變成了根據地。
你評人家一個戰鬥英雄,還好像施舍了莫大的恩惠。難道人家龍哥對遊擊隊的那些貢獻都是杜撰出來的,還是他那些戰績都是虛誇?!
你......
正懊悔得無地自容間,有股烤肉的味道已經飄滿整個氈包。烏雲起詫異地抽了抽鼻子,立刻發現了同伴的狀態不對。騰地一下跳起來,一把拍掉張鬆齡手裏的火筷子,“你喝酒喝傻了你?!手都快燙熟了,居然不知道疼!趕緊去找冷水衝一下,要不然,手背上非落下大疤瘌不可!”
“啊——”張鬆齡看了看手背上被炭星兒燙出的焦斑,如夢方醒。“沒事兒,反正我手上的疤瘌又不止這一塊。剛才,剛才坐著坐著就睡過去了,根本就沒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