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與地 (十 中)(2 / 3)

張鬆齡在草原上已經生活了三年多,對當地的各種禮節和禁忌非常清楚。笑著接過奶茶,說了幾句對主人的祝福話,然後雙手將茶碗交給了連長老楊。並趁著沒有人注意時,悄悄地給對方使了個眼色。

連長老楊也是個機靈人,立刻對張鬆齡的暗示心領神會。不管甘珠紮布聽懂聽不懂,先說了一大堆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祝願,然後迅速將茶碗轉給距離他最近的年青學子。

這個年代,初中畢業就能算知識分子,能讀到大學的,智力方麵肯定遠遠超過了同齡人。不用仔細琢磨,就摸出了茶碗的傳接規律。因此,眾學子一個接著一個,有條不紊,直到奶茶傳給了年齡最小的楊柳,才終於停了下來。

見學子們如此聰明守禮,甘珠紮布愈發覺得開心。趕緊指揮著眾位少女,將奶茶一碗接一碗地倒出來,捧給烏雲起。後者則將奶茶一碗接一碗傳出,由左向右,直到每個人手裏都捧到了,才帶頭將最後一碗舉了起來,笑著慢品。

眾少女立刻放下銅壺,齊聲唱起了牧歌。十幾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專門盯著男學子們的眼睛放電。被精挑細選出來到蘇聯取經的學子們,雖然智力超群,經綸滿腹。卻很少見過如此火辣的眼神,一個個登時臉紅得如同秋天的山楂,捧著奶茶的手,也不停地打顫。

倒是幾個女學生,遠比男同胞們鎮定。管它牧歌唱得是什麼調子,先喝了手裏的奶茶再說。誰料第一口茶湯剛落肚,胃腸登時上下翻滾。趕緊用碗口擋住了臉,鼻孔拚命吸氣,才把嘔吐的感覺勉強壓了下去。

張鬆齡在右旗王府有過類似的經曆。知道奶茶的滋味,並不是學生們能欣賞得了的。便搶先一大口喝光了碗裏的茶湯,站起來,雙手打著節拍,與眾少女以歌相和。

這番舉動,登時把少女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顧不上再給其他客人勸茶,紛紛走上前,圍著黑胖子客人載歌載舞。

張鬆齡摔跤本事不錯,對舞蹈卻是外門漢,一幅嗓子也是五個音缺了仨,剩下那兩個還是七扭八歪。然而他天生膽子大,這幾年來又深受趙天龍感染,被後者生生熏陶出了幾分豪氣,所以即便被困在脂粉大陣當中,也麵無半分懼色。連唱帶跳,進退自如。

此舉恰恰暗合草原上的主客應答之風,把個甘珠紮布高興得大笑連連。幹脆也站起身,拉著圓臉李芳的手跳起了旋舞。眾少女有樣學樣,便紛紛放棄了對張鬆齡的包圍,各自拉住一名客人,無論男女,翩翩起舞。轉眼之間,整座氈包就變成一個歌舞場,歡笑聲和少女腕上的銀鈴聲,彙聚成了一個快樂的海洋。

待主人和客人都舞得盡了興,宴會的主菜也準備停當。幾個壯漢推開氈包門,用一隻巨大紅銅盤子抬著煮好的全羊走了進來。羊頭對準了氈包西北角,最為肥美的羊背肉,卻恰恰對上了張鬆齡的右手。

於是賓主間又做了一番應酬答對,該走的禮數都走了個齊全。少女們手中的銅壺則變成了銀壺,裏邊裝滿了新釀的馬奶酒,穿花蝴蝶般在席間走來走去,不讓客人麵前的酒碗有絲毫空閑。待所有人都酒足飯飽,太陽已經墜到草海下方去了。一座座巨大的火堆,便在氈包群中點了起來,將空氣中的倒春寒驅趕得無影無蹤。

甘珠紮布拍了拍手,命人進來撤走了殘羹冷炙。然後帶領著眾少女,簇擁起已經喝得半醉的客人們,到火堆旁繼續狂歡。馬頭琴,手鼓,銀鈴,還有各種不知名知名的樂器紛紛登場,長歌、短調與來自中原的旋律交替唱和。掌聲與喝彩聲一浪接著一浪,將歡快的節奏傳遍了整個草原。

直到月亮升到正頭頂的時候,狂歡才慢慢走向尾聲。難得放鬆了一次的戰士們,被領到了幾個臨時騰出來的氈包中,酣然入夢。隊伍中的幾名女學生,也被安排妥當,洗漱休息。當火堆旁隻剩下烏雲起、張鬆齡、老楊和一幹男性學子的時候,馬頭琴聲卻突然變得格外纏綿。白天替大夥端茶敬酒的幾個少女再度走上前來,每人挑了一個,拉起對方就往自家的氈包走去。

“你,你們這是幹,幹什麼?”張鬆齡心中的酒意登時被嚇醒了一大半兒,再回頭看眾男學生,一個個雙腿拖在地上,汗流滿麵。若不是先前酒水喝得太多,手腳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此刻早就跳將起來,逃之夭夭了。

“甘珠紮布老哥,別難為他們了。他們都是從中原來的,男女之間,規矩多得很!”關鍵時刻,還是烏雲起主動給大家解了圍。拉了一下臉色開始發冷的甘珠紮布,帶著幾分歉意低聲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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