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警對司機說:“停車。”
小穎:“怎麼回事兒?”
幹警:“不好,有小偷偷咱們小江南農場的苞米。”
司機:“我好像聽到有掰苞米的聲音。”
幹警下了車,舉著槍喊:“誰偷苞米?出來--”
玉米地深處傳來玉米棵子刷刷響的聲音。
幹警舉起槍,跑到地邊上,司機也跟了下來,幹警舉起槍“砰”地對著空中就是一槍。
玉米地裏傳出粗獷的聲音:“我,我--”
幹警收起槍,自言自語地說:“是高場長?”
兩個黑影走出玉米地,幹警用手電一照,高大喜和他的司機出現在手電筒的光圈子裏。
高大喜:“是我?怎麼了?”
幹警手電筒往下一照,路旁擺著十棵水稻,十個穀穗頭,還放著六穗苞米棒子。
幹警手電又一晃去,高大喜和司機每人手裏拎著兩穗苞米棒子。
小穎跳下車來:“爸--你這是幹什麼?”
高大喜:“我怎麼了?”
幹警:“你--你怎麼偷--”
幹警說著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地上的苞米棒子、穀穗、稻穗。
小穎長籲一口:“你就白天來唄,幹什麼大黑天的?”
高大喜:“我有時間嗎?吳局長明天就要讓我去彙報情況!”
幹警愣了。
小穎問:“爸,你不是在家準備給我席奶奶過生日嗎?”
高大喜哈腰拎起地上的稻穗:“你媽不用我,找了好幾個人呢。你們走吧!”
小穎:“爸,你呢?”
司機:“我們的車在前頭。”
7
北大荒農墾局,吳新華辦公室裏。
外廳接待室的茶幾上,上下對應,各擺著十穗苞米棒子、稻穗、穀穗、麥穗、豆棵子。
吳新華來回踱幾步,指指第一排,問高大喜:“大喜,我就不信,他小江南農場的莊稼就比你們光榮的好這麼多成色?旱情也差不多嘛!這不是白支持你了嗎?!”
高大喜從沙發上站起來,也很激動:“吳局長,你是不知道呀,我偷著去看過,那些家庭農場主們,一個個天不亮就往地裏跑,走起路來,屁股上就像裝上了小馬達。我們生產科長說話了,那些人伺候起莊稼,對一棵棵莊稼苗,就像伺候他們的親爹一樣!我說--那不是他們親爹,那是錢,是他們的祖宗!”
高大喜說完氣得直喘。
吳新華又站在高大喜麵前,厲聲厲色地說:“高大喜同誌,我的同誌!我告訴你,這場仗隻能勝不能敗!這樣吧,農業丟了工業補,最後可以算經濟總賬。你們光榮農場的浸油廠是北大荒最大的加工企業,我給你注入資金,秋後加大力度收購大豆,給我開足馬力,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一定要創造出突出的效益來!”
高大喜:“好,我馬上去安排!”
8
高大喜一隻腳踩在椅子上,臉色陰沉地望著窗外,嘴裏不斷地吸煙。
徐磊領著會計科的兩個會計走了進來。
徐磊望著高大喜,訴苦似的說:“高場長,我跟財務科說了,他們都說,沒法比呀,兩個場之間沒有任何可比性。”
高大喜忽地轉過頭來,生氣地說:“吳局長說了,不那麼比了,比總體效益!農業跟工副業捆在一起比。”
宋會計走上前來,對高大喜說:“您知道,農業上,小江南的利潤是固定的,一畝地至少是二十塊錢。咱們就差遠了,咱們又是人工降雨,又是飛機灑藥的,就是兩家產量都一樣,我們也幹不過人家呀!”
高大喜:“我們的工副業,不是說除浸油廠外,別的都賺錢嗎?”
徐磊:“那是向上麵報的,有賬,但是沒錢。像省裏開勞模會,咱們送兩噸酒去,酒廠就記了八千塊收入,一大堆白條子。”
宋會計說:“可不是唄,昨天浸油廠又打報告來了,需要六十萬塊錢,說他們那兒已經三個月沒給工人發工資了。”
高大喜一跺腳,“徐磊,怎麼搞的?我讓他們限期扭虧,怎麼越扭越虧呢!走,去浸油廠看看!”
9
這是一座年加工能力為八萬噸大豆的浸油廠,有鐵路專用線與小江南車站接軌,四周有磚牆,內有一排貯油罐,還有一排排糧囤,是光榮農場的支柱企業。
高大喜和徐磊走進浸油廠,一眼就看到小辦公樓門前停著一台披紅戴花的吉普車,劉廠長和個體梁老板、公關王小姐,正在熱情地握手告別。
劉廠長一抬頭看見了皺著眉頭的高大喜,馬上熱情而興奮地說:“梁老板,慢走,我給你介紹介紹。”
劉廠長搶前一步,迎著高大喜說:“高場長,你來看看,梁老板是王繼善當副場長時交往的客戶,也是朋友,送了我們一台吉普車。”
高大喜問:“什麼?送了你們一台車?”
劉廠長很自豪地說:“是,梁老板長期和我們合作,知道我們油廠困難,就慷慨解囊了。來,梁老板,認識認識,這就是我們的高場長,光榮農場的一把手!”
梁老板熱情地伸出手去:“高場長,幸會幸會!王副場長活著的時候,沒少說你,早就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上甘嶺戰鬥英雄,可惜一直沒有機會拜訪。”
高大喜上下打量著梁老板:“你出手這麼大方?這台車要二十幾萬,看來,這合作期間沒少賺錢吧?”
梁老板支吾:“是……是……那倒是,這麼大個油廠,劉廠長的車一趴窩就再沒買,出出進進的,也太不方便了!”
10
高大寬敞的浸油廠車間裏機器在轟鳴。
高大喜慢慢地走著,眼睛看著旋轉著的機器,問劉廠長:“老劉,這個梁老板,和你們合作做什麼生意?”
劉廠長:“和王繼善場長簽的合同,做豆粕。咱們的豆粕,都是由他們包銷,三年了,是個長期客戶。”
高大喜:“他能送你二十幾萬的車,那他在你這兒,看樣子,少說也賺了有幾百萬。”
劉廠長趕緊解釋:“他是競標競來的。所有跟咱們做豆粕的,他給的價最高了。”
高大喜:“這我就弄不明白了。老劉,你說冬天的出油率低,現在都是夏天了,咋還是一百斤豆子出七八個油呢。人家小江南,可一直就是十三四個油啊?”
劉廠長:“我向你彙報幾次了,這設備早就該更新了。”
11
高大喜帶領眾人來到了儲油罐前。
繞著儲油罐走了一圈的徐磊在前麵喊:“高場長,你們快來看看。”
高大喜等過去一看,儲油罐的下麵鏽蝕了一個小洞,金黃色的豆油就從小洞裏一滴一滴地往外滴著。
高大喜氣憤地盯著劉廠長:“你說,這也是設備問題?”
劉廠長看著高大喜,嚇得不敢說話了。
徐磊緊走兩步,趕上前去,用手一扒拉上麵覆蓋的野草,露出了一條水泥澆灌的整齊的管道,一直通向圍牆外。
徐磊用手指著說:“你們看,有人專門收集漏油。”
高大喜仰頭一看,圍牆外透出了房脊,問徐磊:“那是幹什麼的?”
劉廠長膽怯地說:“梁老板接的偏廈子,辦公室要拆,王繼善場長不讓拆。”
高大喜:“接了多長時間了?”
劉廠長:“一年多了。”
高大喜怒喝一聲:“我說為什麼送你們一台車呢?這是賺錢賺得良心過不去了!”
12
浸油廠圍牆外是利用浸油廠圍牆做山牆蓋起來的一個小偏廈子。
高大喜一推門,門開著,裏麵是一鋪小炕,炕桌上剩飯剩菜狼藉,靠牆處一個小洞,豆油就從小洞裏不斷地滴出來,落到下麵的小缸裏,旁邊排著一大排塑料桶。
高大喜麵對劉廠長,怒火萬丈:“劉廠長啊劉廠長,你還有臉接受人家的吉普車?光榮農場的人算是讓你丟淨了!我限你一天時間,把梁老板給我整回來!”
徐磊搖了搖頭,走到高大喜麵前:“高場長,找回來梁老板你又能怎麼樣,人家又不是偷你的。”
13
浸油廠大門口,趕著馬車過來的幾個農民正在賣豆上秤。
高大喜怒氣衝衝地走過去,突然又停住腳,折了回來,走到過秤的工人麵前,問道:“收的是幾等豆?”
過秤的工人頭也不抬地說:“農民兄弟的豆子好,都是一等。”
高大喜有點不信,伸手從麻袋抓起一把一看,裏麵竟有十多粒小石子。
跟在後麵的徐磊湊上前,點著石子說:“這顯然是摻進來的啊,打場再不細,也不會混進這麼多的石頭啊。”
高大喜一轉身指著過秤的工人,“你這個王八羔子,看來是共產黨的錢不騙白不騙哪,你吃裏扒外,裏應外合,胳膊肘向外拐……”說著就要伸巴掌,眾人上來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