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施公訪著了凶徒的住處名姓,又得了杆兒上石八這些人的底細,恨之已極,一定拿住治罪;再將太後宮與千歲宮的兩名首領,一齊參倒,才稱心願。思念之間,肚內饑餓,隻得喝碗茶,吃了兩個點心,會了錢才要起身行走。忽見從鋪外闖進人來,走至老爺跟前,把眼上下先打量了一番,上去用手拉住叫聲:" 先生,想必你會相麵。"賢臣隨口答應說:" 略曉一二."那人說:" 走罷!先生跟我到我們家裏,給我們爺相相麵。"賢臣說:" 令恩主是哪位老爺?"那人說:" 要問我們上頭,是獨虎營羅四老爺。"賢臣聽了,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心內暗說:不好,施某眼下有禍。無奈勉強支吾,口尊:" 眾位,如要相麵,請到這裏來罷。天色晚了,愚下還有事,二則要趕路程。"隻見又有一人插嘴聲叫:" 先生,你怎麼這樣不懂?你叫我們老爺往這裏來罷!好不懂事咧。我們下一請字,你倒這麼不識抬舉,拿糖擺式的。伴兒們過去揪住他,看他走不走。"又有幾個做好做歹的,一齊說話。賢臣是個居官之人,豈不懂這混話?奈衙役不在麵前,難以違拗,少不得走一場。無奈叫聲:" 眾位爺們,請先行,愚下走就是了。"言罷,賢臣在後,眾奴在前,一齊走出酒鋪,竟奔獨虎營而來。
不多時來到惡霸門首,進了大門,見門底下奴仆無數。眾惡奴內有一人叫聲:" 哥兒們,誰去回爺一聲。"去不多時,就出來說:" 爺吩咐,叫你們把相麵的帶進來呢!"七十兒答應,至大門以下,高聲說:"爺吩咐咧!叫把算命的帶進去呢!"眾奴答應著,拉著賢臣就往裏走。七十兒望著賢臣說:" 老夥計,頭前你說我們宅是有風水,這一會你可進去細細的端詳端詳。"老爺也不理他,跟定惡奴往前走。忠良暗自思想:事情業經訪真了,隻怕眼下禍患不小。猛見有一惡奴走出來,叫聲:"老七呀,先把相麵的帶過來站住。等羅太爺發放了二皮臉,再帶上他去。"這一個聞說,把大人帶到-穿廊底下站住。大人從人背後閃目留神,往裏觀看,但見廳內迎麵上坐著二人,就是頭裏騎驢子的那個人。兩旁站立惡奴不塵。隻聽惡閻王羅似虎手指著那人,罵聲:" 忘八羔子,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見了我與你八太爺,還敢滿口的胡言毛嚼的講闖。我的人說說你,你還敢不依,要打架,你反了咧!你也背地裏打聽打聽,漫說是五裏三村的莊民,就是那些府縣的當差、書吏人等,他見了我們,那一個不是垂手侍立的站著?那象你這撒野的囚徒,不懂眼。"又見顯道神石八望著羅似虎,叫聲:"老兄弟,你也特煩咧!哪有那麼大粗的工夫合他勞神。不用問他咧,他的眼眶子也甚高,瞧不起你我,縱然把他打一頓,他也未必怕。不如拿石灰,把他狗人的眼睛揉瞎,就算完了。兄弟你沒我爽快,但有撞了我的,不是把他滑子骨擰斷,就是把他眼揉瞎。"羅似虎聽了,吩咐把石灰拿來。任憑二皮臉怎麼哭嚷哀求,眾奴不肯容情,按住他,登時把眼睛揉瞎,抬出去了不表。且說廳外賢臣隻恨得暗罵道:" 我把你兩個奴才!這是怎樣個王法,如此可惡。即便衝撞了州、縣官的馬頭,也不至如此治罪。罷了,罷了!我施某依仗主子的洪福,出了賊宅,合你兩個算賬。"老爺正恨,又聽上麵的石八說:" 老兄弟,我走咧!"說罷起身。羅似虎把石八送出門,回到廳房坐下,吩咐:" 快把那相麵的叫上來。"惡奴答應,跑出來一點首,衝著賢臣說:"大爺叫你呢。"老爺忍著氣,一邊走,一邊偷眼觀看。但見廳內陳設何等齊整,也難為他內監哥哥,怎麼掙來的有這分家私,可恨惡人不會享福。且說上坐的惡閻王羅似虎,一見相麵的進來,留神閃目觀看,隻見他穿戴打扮難看,再配著其貌不揚的資格,惡人看了,不由的好笑。--他哪知賢臣的貴處。賢臣在一旁,手拿著一塊白布,一尺多寬,二尺多長,上寫著"學看相"三個大字。又寫著"全不識山人"五個小字。兩旁又寫了兩行小字,一邊是:殘眼能觀善惡分貴賤;一邊是歪嘴直言禍福辨忠奸。惡人看罷這兩句話,不由得心中嚇了一跳,暗道:"好個施不全,他竟特意的來有心訪我,立刻追他的命。不知是真是假,暫且留下狗官性命,問他的來意如何?但有一句話,必須如此這般。"惡人想罷,眼望著手下的家人叫道:"小子們不用拉他咧,叫他慢慢走,想必是他腿上有瘡,不得動轉。"賢臣聞聽,暗說:這樣慢待斯文?爽利是一點兒一點兒的蹭罷!一邊裏蹭著,一邊心中暗歎說:" 罷了,罷了!我施某現作朝廷的欽差,怎麼倒給一個白丁行禮呢?要不依著他們,現今又在賊宅,就如龍潭虎穴。惡人一惱,我施某就是眼下不測之禍,就講不得失官體咧。"一拐一點的走到惡棍眼前說:" 財主爺,藝士這裏有禮。"言罷,隻得哈了腰,作了個半截揖。惡人一見,不由得大笑,口說:"啊啊啊!好說好說。"眾惡奴才耍狠,督著下跪。惡人把手一擺說:" 你們拿個座兒來,叫他坐下,好給我相麵。"惡奴答應,取了個凳子來放下。賢臣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