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處久了,也就那麼回事兒。
據好說話的後生說,他們脫離了苦日子也沒多久,在軍山那邊兒政策不一樣,他們入的是公社,搞得是土地公有,他們是為了保護家園跟著伯爺行軍打仗的。
一群流民也搞不懂,為什麼連土地都沒有了,還願意跟著伯爺玩命。
但是看他們一日三餐,頓頓有肉,每個月寄回去大把的銀子之後,還有餉銀出去揮霍,大家就在心裏琢磨,他們是不是也有一天可以加入軍山衛,跟著過過好日子。
老百姓就是這樣,理想算不上多,哪怕是朱元璋當初想的也是娶個媳婦,生個娃替他給地主放牛。
至於其他百姓大抵也是,過上了能吃上飽飯的日子,就想著是不是能有個家,然後再買上幾畝地,然後來偷牛,再娶個媳婦,讓媳婦生個娃,讓娃替自己給伯爺幹活,自己的人生就完美了。
伯爺手下的官員跟之前腦子裏的那種每天坐在官衙裏女人,聽曲子的大人們不一樣,整天圍著百姓打轉。
今天給發個木牌,要求掛腰上。
明天要求按個手印,說是登記在冊,留著發工錢。
鬼都知道他們是騙人的。
管飯吃就是伯爺天恩了,還奢求給錢。
當伯爺的腦袋是驢球兒麼?
那個叫茹太素的官員整天裏凶巴巴的,仿佛誰都欠他幾吊錢似的。
起初茹太素也想跟這些百姓打交道,關鍵是百姓不給麵子,他也沒轍。
倒是爵爺走到哪裏,都有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發飯的夥夫喜歡講當初跟爵爺南征北戰的日子,大家很羨慕那個叫做軍山的地方。
大家也都知道爵爺出身軍伍,卻愛民如子,說句話在地上就能砸個坑,是個真爺們。
不然小小年紀,如何能夠做到伯爺。
那些年紀比他大的人,連個爵位都沒有。
伯爺從來不訓斥老百姓,誰家孩子要是哭了,他還能跟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快奶糖來,哄哄孩子。
聽說伯爺的夫人都有身孕了,伯爺也越發的菩薩心腸起來。
可就是聽說最近米粥稀了一些,他老人家就大發雷霆,說這是敗壞他的信譽。
一個穿著打滿補丁的綠色袍子的官員被掛在樹上抽鞭子。
“伯爺,現在府庫裏的糧食不多了,各地富紳都拒絕賣給我們糧食,為長遠計,屬下緊著點兒供應沒錯吧?
屬下每日跟鄉親們同吃同住,可沒有絲毫克扣,甚至屬下的俸祿也都捐了出來,屬下家中老母和妻兒,一日隻食一餐,你這般處置,屬下不服。”
官員的綠袍本身就用針線牽強的縫合在一起,如今被一抽打,早就四散紛飛。
如此奇恥大辱,那官員依然不漏絲毫哀求之色,隻是肅容朝著朱振的方向爭辯。
這官員叫方克勤,是山東人,本身是來江南遊曆,想見識下江南群雄的豪氣。
誰曾想到在淮安遇到了茹太素,被茹太素一通忽悠,便加入了淮安的隊伍,連帶著夫人也被接到了山陽。
誰曾想到,沒當幾個月官,自己的肚皮沒吃飽不說,還受了此等奇恥大辱。
“本伯爺不管這些,某隻知道你悖了軍令,這些百姓從山林裏走出來,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信任,不能這樣就散了。
這頓鞭子完了,你拿著謀得軍令去軍營調糧食來,寧可餓著兵士,也不能苦了百姓。”
官吏的袍子被抽的七零八碎,自尊心受挫,先回了趟家,準備抹點兒藥粉兒,換身衣服,起碼要體麵些,在門前擦拭了一番眼淚,推門而入,卻見家中早有醫師等待,一身嶄新的袍子放在桌子上,旁邊兒放著整齊的五錠紋銀。
領頭的小子一看就是爵爺身邊兒的親衛李進。
“大人情況,經錦衣衛核查,確實與您所言無誤,不過伯爺一向是賞罰分明,你短了百姓口糧自然當罰,不過你謹守官德,與民同甘共苦,實為官員表率,自然當賞。
切莫因為今日之事,而心生芥蒂,小子先行告退,大人抓緊時間療傷,莫要誤了爵爺軍令,需知軍山各項政策寬仁,卻唯獨軍令如山。”
話罷,看了看方克勤剛剛張開的嘴唇,不待方克勤說什麼,李進抱拳而去。
醫師給方克勤救治一番,留下不少藥物和繃帶,也辭行告退,剩下方克勤與嚇得戰戰噤噤的妻子抱頭痛哭,良久之後,妻子撫摸著方克勤的腦袋道:“爵爺賞罰分明,愛民如子,他日必將龍騰天下,夫君切不可因為今日之辱而心生芥蒂。”
那官員頷首,一臉嚴肅道:“伯爺,亂世之勘定者也。
吾等雖小吏,若能附其尾翼,未嚐沒有名垂青史之機。
今日之事,某亦有過錯,不敢有所芥蒂,隻希望莫要餓了百姓肚皮,不然某這官員與陌前番薯郎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