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曹曉林是瞧習慣了的,看明白了的。
“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熠光的弟弟正在向我檢討,說是喝了酒,還說了些客觀情況,我當場又狠狠批評了他,不管什麼客觀情況,都要以查主觀原因為主……”計德嘉說到這裏又把話頭返了回去,“他開始還想搪塞過關,我立即嚴肅批評了他,有物證、人證,搪塞得了嘛!”
“是是是……”曹曉林心裏明白,他這是彌天大謊硬當真話說,也是在交代,要把開車司機、公安局收發室老頭等那些人證都安排妥當。
沒等曹曉林說什麼,尤熠光敲門走了進來,本來是山窮水盡疑無路,這回成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興衝衝神色,一下子就讓計德嘉的形態、曹曉林的形態給規矩住了。他往曹曉林旁一把椅子上一坐說:“計市長,實在是給惹亂子了。我本以為我那個弟弟為人老實厚道,嘴又拙,受點處分再尋死上吊可怎麼辦,再說,我那個兄弟媳婦不是省油的燈,我替替他……”
曹曉林心裏明白,這又是謊中謊,是在給自己辦這件事聽的,也是尤熠光這小子在按著計市長的意圖往深裏演謊戲,一旦扮露了馬腳,計市長卻是一身清白。
“你想想,能這麼簡單?你以為你省裏有人,你知道咱們羅書記是誰點的將不?是新來的省委書記梁威!”計德嘉用手指敲得寫字台噠噠噠直響,眼睛盯著尤熠光,“這種事情還敢冒名頂替,真是膽肥了……”
曹曉林心裏明鏡一樣,計德嘉和尤熠光這場二人轉又是演給自己看的,說給自己聽的。跟著他幹怕就怕在這裏,他謀劃精密有方,一旦出了差錯露了馬腳,自己就是墊背的。這樣的事情幹過,開始直冒冷汗,漸漸習慣了,又想想,要是沒有這個計德嘉也就沒有自己今天這個副書記,幹砸了讓上麵免職就算恢複本來麵目,不幹砸就幹一天賺一天,何況有這麼個老謀深算的上司,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於是,強振精神,把墊背的擔子承擔了下來,也就積極配合,假戲真做:“哎呀,熠光局長呀,還是聽計市長的,那就實事求是吧!我保證實事求是地搞好調查,拿出妥善處理意見。你弟弟的事兒,處理輕了重了,你可就得多理解了!”
“好說,”尤熠光笑笑,“理解萬歲嘛!”
計德嘉見曹曉林承擔過了他布置的任務,心裏一陣輕鬆,而且有萬無一失、不損大局的感覺。這大局何止是為了保個尤熠光呀,還有省裏的那個大官呢,這是一係列呀!
“熠光,你也要接受你弟弟的教訓,”計德嘉從內心裏氣憤,“以後一定要檢點一些,不要什麼場合都去,像個共產黨員和領導幹部的樣!”
尤熠光苦笑著點點頭:“是,是是。”
計德嘉頭不抬,眼皮不挑,歎口氣說:“好,你去吧,好好批評批評你弟弟,你們是親兄弟,深點兒淺點兒都沒事兒,不到十分必要,我就不找他談了,去吧--”
曹曉林說:“計市長,我也去按您的指示落實去吧?”
“熠光,你快去吧,我和曹副書記還有事要交代。”計德嘉說,“曉林,我找你不光是尤熠亮打羅書記的事--這點事雖然惹到了茬子上,讓你去處理還不是小菜一碟,我是一千個放心,一萬個放心--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向你交代。”
曹曉林說:“計市長,你說吧,還有什麼指示?”
他所以讓計德嘉得意,就是計德嘉能假事兒真正經,他能正經幹假事兒。
計德嘉是越大事越端莊,越擺出那副不離譜的神態和模樣,不論是形態和說話:“曉林,真是預想不到的事情,按著事先與地委的溝通,我能接任書記的話,你是惟一接我班子的人選,這一點,地委胡書記已有了態度,還說這是民意,也是工作的需要。”他把“民意”說得很重後又平緩下來,“看來,胡書記很欣賞你,我和地區組織部也做了溝通,準備我們呈報後,就溝通省委組織部來考核,沒想到省委書記梁威突然給我們派來了羅冬青。這點,不光我要想通,你也得想通啊!我們作為黨的這一級幹部,在這些大是大非和原則問題上一定要和省委保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