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章盛——葉坪和賴普恩的兒子,讀罷陸定一的《關於唐義貞烈士的回憶》一文,抑製不住激動心情,索筆給陸老寫信。信中說道:
文中談到您和唐義貞烈士的兩個孩子的情況,得知您的女兒葉坪仍無下落。這使我聯想起我鄉下母親的身世。我的母親也是紅軍長征前留下的子女,現在仍不知親生父母是誰。但從姓名、年齡、寄養地點和時間看,我母親與您失散的女兒葉坪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陸定一麵對來信認真地思索著,並與唐義貞的八妹唐義慧商議。70高齡的唐義慧老人,正為一直找不到姐姐的骨肉而耿耿於懷。唐義慧說:“不能失之交臂了。當年,您讓我驗證的那張照片。我說不太像,如果這個相中人真的是葉坪,那我可是一句話誤了您們父女幾十年呀!”
陸老認為八妹的意見對,隨即函請江西省政府再次代查。同時,叮囑自己與唐義貞在長汀的兒子——陸葉坪的弟弟陸範家定協同江西省政府核實。
家定來到江西於都縣禾豐鄉庫心村上庫,看著從菜園裏被叫回的葉坪,怦然心動!活脫脫父親的容貌!他頓時感慨萬千:自己住的長汀和這於都隻不過百十公裏路程,50年來姐弟之間竟然“咫尺天涯”啊!
“當年,你是怎樣稱呼張德萬的呢?”他問。
“聽我養母說,我叫他‘媽媽’。”她答。
“張德萬是個男同誌,你為什麼稱他媽媽?”
“不知道。”
她怎麼會知道呢?那時她才3歲!那是母親50多年前為她留下的尋親的“情餌”!家定聽了葉坪的回答,證實了父親要核實的事實。但是,他沒有輕易把這個判斷即時告訴姐姐葉坪。
調查結束了。在等待父親陸定一決定的時候,家定了解到姐姐因調查引起失眠,他顯然有些負疚了,委婉地告訴賴普恩:“賴同誌,好好照顧您的妻子,叫她不要多想了。”
賴普恩緘默地點頭,看著這位不曾暴露身份的調查人員,他記著小女兒賴慧竹說了這麼一句:“爸爸,那些人當中有個男的好像媽媽哩,他是誰?”
1987年11月30日,81歲的陸定一領著53歲的兒子家定、76歲的八姨妹唐義慧來到南昌,和他那28歲參加長征時沒來得及看一眼就離別了53年的女兒重逢。當家定在葉坪家中再次出現,叫葉坪一聲“姐姐”時,葉坪呆了,許久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陸定一老人則蹣跚地邁向想念了半個多世紀的女兒。當了祖母的葉坪,在他眼裏還是那個3歲的嬌娃。“啊,是真的——真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陸定一一手執著女兒那雙長繭的手,一手時而撫摸女兒那蒼白的頭發,時而拍拍女兒消瘦的肩膀,不敢相信似地說:“孩子,53年前,我把你扔啦……不要啦……現在,又撿回來了——到底撿回來了!”
一對離散了半個多世紀的父女,終於重新團聚了。
高級工程師、患有嚴重心髒病的八姨婆唐義慧,則在保健醫生的監護下來看望唐家曾殫精竭慮苦苦尋找過的“坪坪”。
當年,失去愛女的外婆企望能找回女兒的骨肉,天天念叨外孫女。漸漸地,老人家失望了,囑咐任湖北藝專校長的長子唐義精:“可憐的外孫女,我可能見不著她的麵了。你就畫張坪坪的像,放在我身邊,也好讓我天天看上幾眼。”
為了滿足老母的心願,唐義精按照妹妹義貞小時的模樣,畫了個長著兩根小辮的小姑娘。老人家就常常含淚對著畫像呢喃:“坪坪呀,你說話呀,你在哪裏?”她沒有等到見到葉坪,連唐義精也未等到。如今隻有唐義慧為父母兄姐代享這份遲至的喜悅了。
春節,這份喜悅又感染到了葉坪的“愛外婆”——鄧穎超。
這年5月,葉坪與丈夫、小兒子進京探望父親。陸定一領著他們上“愛外婆”家拜望。
“愛生”失而複得到了眼前,鄧穎超抓住葉坪的手高興地說:“你是我的愛生哩。我見過小時候的你,現在終於又看見你了。相隔50多年,不容易,不容易喲。”
陸定一因此感慨地對兒孫們說:“應該記住:我們之所以有今天,一是因為革命勝利了……沒有千百萬烈士的犧牲,我們能相見麼?二是因為老區人民,愛黨愛軍,心地樸實,道德高尚,否則葉坪和小定不死也早已淪為乞丐了。第三,才輪得到親屬情誼和各種個人偶然性的東西。”葉坪和家定記著這話,始終不張揚自己的特殊。一晃又是幾年過去了,陸葉坪一家始終生活在於都。她有三男一女,孩子們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平平凡凡而幸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