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4月陸定一離京南行往安徽合肥期間,他看到4月18日《解放軍報》社論:《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積極參加社會主義文化大革命》後,仍然控製不住說了幾句反話:“讀了一篇文章就要解決什麼問題,那是瞎吹牛……不要貼毛主席標簽,貼標簽好像同義和團差不多,念了一個咒,就刀槍不入一樣。”
真是一針見血!
這自然要冒犯林彪。眾所周知,林彪鼓吹“頂峰論”,居心叵測。而陸定一的挑戰必被看成是他的死對頭,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現在,抓住匿名信這個把柄,林彪便死扣住不放,大做文章,要借此徹底整垮陸定一。
在5月18日的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林彪作了長篇講話,駭人聽聞地大談政變經,無中生有地誣陷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要搞政變。他說:
“羅瑞卿是掌軍權的,彭真在中央書記處抓了很多權……文化戰線、思想戰線的一個指揮官是陸定一……”
“他們這些家夥的共同點,就是反毛主席、反毛澤東思想……他們或者明目張膽,或者含沙射影,采取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手段惡毒地反對毛主席,反對毛澤東思想。”
他殺氣騰騰地攻擊陸定一夫婦:
“有一批王八蛋,他們想冒險,他們待機而動,他們想殺我們,我們就是要鎮壓他們!他們是假革命,他們是假馬克思主義,他們是假毛澤東思想,他們是背叛分子。毛主席還健在,他們就背叛,他們陽奉陰違。他們是野心家。他們搞鬼,他們現在就想殺人,用種種手法殺人,陸定一就是一個,陸定一的老婆就是一個,他說他不知道他老婆的事!怎麼能不知道……”
林彪這一番話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因為他是在賊喊捉賊,他那翻來覆去的“他們……他們……”恰恰是一筆不差地在給他自己畫像。
5月19日上午,彭真在大會上發言,實際上是要他做檢查。他講了約五分鍾,不接受林彪強加給他的罪名。他說:“至於搞政變、顛覆中央、裏通外國等罪惡活動,我連做夢也想不到。至於我同羅瑞卿,同陸定一有沒有反黨的聯係,請中央審查。”
5月20日,陸定一發言。事前,主持會議的劉少奇問他作不作發言,他答應講。
會上,人們遇到了一件未曾料想的事情。當大家走進會場,就驚訝地發現,在每個席位上,事先放上一張莫名其妙的複印件。
複印件是林彪寫的一份親筆“證明”:
我證明
(一)葉群在和我結婚時,是純潔的處女,婚後一貫正派;
(二)葉群和王實味根本沒戀過愛;
(三)老虎、豆豆是我與葉群的親生子女;
(四)嚴慰冰的反革命信,所談的一切全係造謠。
林彪
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四日
麵對著這一紙不倫不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處女證明書”,與會者個個目瞪口呆。在如此莊嚴的黨的會議上,一個黨中央的副主席,費此心機為自己的老婆作節操證明,確屬絕無僅有,堪稱天下奇聞!
陸定一的發言,很費了一番斟酌,也就十分奇妙。他開頭說:
“林彪同誌的講話,把這次揭露彭真、羅瑞卿和我的鬥爭,提到防止政變、防止顛覆、防止複辟的高度,我完全讚成。回頭來看看自己,越想越不對頭,覺悟到自己就是資產階級埋在黨中央的一顆定時炸彈。”
是否說他真接受林彪強加給自己的罪名,承認自己是政變分子呢?不——
“我是高級幹部,40年黨齡。我手裏隻有筆杆。我年已六十一,身體不好,眼睛不好,我會搞政變麼?似乎不會。”
但為什麼又說“覺悟到”自己是一顆定時炸彈呢?
“但階級鬥爭,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時機一到,自己不想複辟,資產階級會擁戴你複辟。辛亥革命,武昌起義,黎元洪怕得要死,鑽在床底下,被當時的起義者拖了出來,當了領袖。袁世凱60歲做壽,說自己別無所求了,可是,發表了這一通宣言後不久,他就做了洪憲皇帝,一個人,不是孤立的人。社會裏有階級和階級鬥爭,到一定的時候,容不得自己作主。老黨員,名氣大,隻要還有資產階級思想,不改造,複辟的時候,資產階級就會找到這樣的人,來個‘黃袍加身’,拖出來當複辟的領袖。如果自己是野心家,那更不用說了,連拖也不要拖。我有許多資產階級思想,說我是定時炸彈一點也不冤枉。把我這個定時炸彈拔去,對黨對人民都是一次大勝利。所以,我對這次鬥爭,抱著歡迎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