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麵對被“四人幫”搞得亂糟糟的局麵,著手艱難的整頓。1975年7月18日,鄧小平派出胡耀邦前往中國科學院負責黨組工作並兼任副院長(院長郭沫若因病休養)。胡耀邦一上任,便著手起草《科學院工作彙報提綱》(簡稱《彙報提綱》)。胡耀邦花了20天,寫出了初稿。用他的話來說,“是拚了一點老命的。”
8月11日,胡耀邦帶著《彙報提綱》到鄧小平那裏去,念了一遍。鄧小平聽罷,說:“很好!”
鄧小平要胡喬木幫助修改《彙報提綱》。於是,胡喬木這枝筆,又“重操舊業”了。
閉門九年,胡喬木讀了不少書,此刻派上用場了。胡喬木為《彙報提綱》指出了點睛之筆:“馬克思說,生產力首先是科學。”這樣,《彙報提綱》強調科學的重要性,就有了理論依據。
胡喬木還為《彙報提綱》加上不少重要的話:
“不搞技術,政治就無所謂掛帥。”
“對理論研究不應任意加以貶低、指責甚至汙辱。”
“不能簡單依靠摘引幾句經典著作加以邏輯的引申就算完事。”
胡喬木提出,必須“突出一個‘扭’字”!“扭”,就是扭轉,把“四人幫”的那一套空頭政治“扭”過來,“扭”到“三項指示為綱”上來。
《彙報提綱》經胡耀邦同誌、胡喬木這“二胡”以及李昌、王光偉反複修改,於9月下旬基本定稿。鄧小平送呈毛澤東,準備在毛澤東同意後作進一步修改下發全國。然而,毛澤東卻未表示同意。
在起草《彙報提綱》的同時,鄧小平又指令國家計委起草《關於加快工業發展的若幹問題》(簡稱《工業二十條》)。這一重要文件,鄧小平仍要胡喬木主持修改工作。
《工業二十條》是整頓工業的綱領性文件。內中尖銳地批評了“四人幫”:“他們口頭上也講黨的基本路線,實際上把兩個階級、兩條道路的鬥爭放在一邊,不抓這個主要矛盾,而是成天鬧人民內部的這一派同那一派的矛盾,新幹部和老幹部的矛盾,你攻過來,我攻過去,沒完沒了,爭權奪利,拉山頭,搞分裂,鬧得企業不得安寧,地方不得安寧,黨不得安寧。”
《工業二十條》還指出:“他們打著反複舊的旗號搞複舊,打著反複辟的旗號搞複辟,破壞革命,破壞生產,把黨的好幹部,把先進模範人物和先進集體打下了台,壞人當道,好人受氣。”
《工業二十條》強調,要整頓那些“軟、散、懶”的領導班子。
《工業二十條》於1975年9月20日完成“討論稿”。
除了主持修改《彙報提綱》和《工業二十條》之外,胡喬木深感手中沒有宣傳陣地不行。
《人民日報》《紅旗》雜誌等都控製在姚文元手中,姚文元如今成了“新聞首腦”。於是,1975年10月6日,胡喬木提出以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學部名義籌辦新刊物《思想戰線》。
《思想戰線》創刊號上,擬推出重頭文章《論全黨全國各項工作的總綱》(簡稱《論總綱》)。此文是國務院政治研究室在鄧力群的主持下,根據鄧小平多次講話精神起草的,於10月中旬完成初稿。《論總綱》闡述了毛澤東提出的“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還是安定團結為好”“把國民經濟搞上去”三項指示是各項工作的總綱,而把發展生產、實現四個現代化作為各項工作的出發點和歸宿。
又一次“半點名”批判
《思想戰線》未及問世便流產了。
忙碌了一陣子的胡喬木,又退回到家中。
1975年11月,形勢驟變,毛澤東不滿於鄧小平的整頓。11月下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北京舉行打招呼會議,宣讀了經毛澤東批準的《打招呼講話要點》,指出有“一股右傾翻案風”、“有些人總是對這次文化大革命不滿意,總是要算文化大革命的帳,總是要翻案”。
不久,“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席卷全國。在“批鄧”高潮之中,“四人幫”的禦用寫作組集中火力批判《論總綱》《彙報提綱》和《工業二十條》,稱之為“三棵大毒草”。這“三棵大毒草”,棵棵跟胡喬木有關,其中的兩棵還是由胡喬木主持修改的。於是,批判的排炮,朝鄧小平轟擊,也朝胡喬木轟擊。
胡喬木又一次遭到了“半點名”。1976年4月,上海的“幫刊”《學習與批判》第四期上發表署名康立、延風的《〈彙報工作〉出籠的前前後後》,“半點名”式地稱胡喬木為“鄧小平的參謀班子中的那個‘理論家’”。
1976年4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根據毛澤東的提議,通過了《關於撤銷鄧小平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定》。於是,對於“三棵大毒草”的批判火力,不斷加強了。
1976年8月23日,《人民日報》發表了社論《抓住要害深入批鄧》,掀起了批判“三棵大毒草”的新高潮。社論指出,這是“三株反黨、反馬克思主義的大毒草”。社論作了如下“分析”:
《論總綱》是“兜售”‘三項指示為綱’的修正主義綱領“複辟資本主義的宣言書”:
《彙報提綱》是“反對無產階級在整個上層建築對資產階級實行全麵專政”的“一個修正主義標本”;
《工業二十條》則是“洋奴買辦的經濟思想和一整套修正主義辦企業路線的寫照,名為加快工業發展,實為加快資本主義複辟”。
經江青提議,人民出版社在1976年8月出版了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大批判組編輯的《評〈論全黨全國各項工作的總綱〉》《評〈關於加快工業發展的若幹問題〉》《評〈關於科技的幾個問題〉》三本小冊子,印數達幾千萬冊。大量印行這些小冊子,據雲是為了“發動群眾”,進行批判。
於是,各報各刊,大報小報,討伐“三棵大毒草”。僅《人民日報》,從1976年8月13日至10月6日,發表的批判“三棵大毒草”的文章、通訊,便達110餘篇之多!
胡喬木又被迫寫檢查,以至寫揭發材料之類了。他的屋外,從天安門廣場上不時傳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口號聲。
不過,也傳來令胡喬木為之欣慰的消息:那三本小冊子裏,附了“三棵大毒草”的原文,以“供批判用”。由於小冊子的大量印行,才使普通的老百姓得以見到“三棵大毒草”。他們說:原來,“大毒草”是這麼回事!“大毒草”倒是說出了我們的心裏話,批它們幹什麼?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去世的消息傳來,使胡喬木陷入深深的悲傷之中。毛澤東畢竟是他最為崇敬的人,多年的秘書生涯使他對毛澤東充滿深厚的感情。然而,在長長的毛澤東治喪委員會名單裏,依照姓氏筆畫,姓胡的隻有“胡煒、胡良才、胡金娣”,卻沒有胡喬木!
終於,1976年10月6日那“十月革命”,扭正了中國的曆史車輪,胡喬木破涕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