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我們就以香檳舉杯祝賀成功吧!”
日本人很喜歡中國的香檳酒,土肥原在喜慶的日子裏不能不提到它。
殷汝耕這時候巴不得將天津所有的香檳酒買來與主子傾底而幹。不料,全市的香檳酒已脫銷,他不得不改變主意,趕忙向土肥原獻媚:
“咱們用日本酒慶賀比香檳更有意義。”
土肥原聽了,一擊殷汝耕的肩頭,眉飛色舞地說:“殷兄,你大大的忠心帝國,難得!難得!華北的天下非你莫屬。”
慶功宴席至深夜方散。天上無月,厚厚的烏雲籠罩著四方。殷汝耕急於到新政府去坐第一把交椅,連夜摸黑驅車駛向通州。
蔣介石根本不給日方好臉色看,麵對日寇的為所欲為,他斷然采取了幾項措施:
撤銷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派何應欽為行政院駐平長官;
派宋哲元擔任冀察綏靖主任;
罷免殷汝耕,拿辦。撤銷灤榆、薊密兩區專員公署。
中國駐日本大使館奉命要求日本政府製止日本華北駐屯軍蔑視中國主權的言行。
不能說蔣介石這幾條措施都是做給日本人的,另外的一層“殺雞給猴看”的含意絕對不可低估:宋哲元,你不要在我老蔣麵前蹺二郎腿,我有能力和氣派收拾你。殷汝耕不是被緝拿了嗎?還有,何應欽北上代表南京政府就任駐平長官,說明華北不是你的獨霸天下。
日本人並沒有被南京政府的強硬態度唬住,他們限期宋哲元宣布“自治”的要求沒有取消,隻是時間又放寬了幾天。
宋哲元頗有點兩頭受夾攻的感覺。誰都在拉他,誰也都在打他。這還是人麼?一氣之下,他便稱病到西山休息去了。
對於蔣介石新委任的冀察綏靖主任的職務,宋哲元堅持不就,連連給南京政府發去電報表達了這個意思。
何應欽奉蔣介石之命匆匆北上,與宋哲元商討安定華北的方案。沒想,宋哲元隻和他照了個麵,敷衍幾句,就躲而不見了。宋哲元知道南京派這個“駐平長官”的良苦用心,不願讓姓何的分化自己的權力。
與此同時,日軍的15架飛機列隊在北平低空盤旋,何應欽的居仁堂收到了殷汝耕署名的傳單,要求南京政府響應“自治”。這是明目張膽地趕何應欽走。
何如坐針氈、如過火海。他感到自己隨時都有把命搭在這裏的危險。擔任北平城防任務的29軍的師長馮治安覺得這時候該給自己的軍座宋哲元說句話了,便在嗚嗚的飛機聲中請見何應欽,給他說寬心話:“首長,請你放心,你在北平的安全,我完全可以負責。”何應欽對於馮師長的關照自然要表示感謝,但是他總覺得姓馮的這話說得有點欺人太甚,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大家我何應欽的生命完全掌握在29軍手中嗎?他媽的,準是宋哲元教他的師長來羞辱我何應欽的。真不是東西!
何應欽也是腹背受敵呀。別說他,就是把蔣總裁搭上,也難以承受眼下北平這超負荷的壓力。何幾經請示總裁,又和來平的幾位要員商量,決定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
當日,何應欽與秦德純、蕭振瀛等人擬定了一個“暫紆組織大綱十二條”,規定由宋哲元任委員長兼綏靖主任,管轄河北、察哈爾兩省和北平天津兩市。第二天,蕭振瀛赴天津,向土肥原、多田駿轉告了這個方案。之後,何應欽、宋哲元見麵,對於設置冀察政務委員會一案作出最後協商。
全國人民用極大的憤怒回擊即將誕生的這個機構。這是向日本帝國主義妥協、投降的機構。首先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北平學聯舉行了大規模的遊行示威,反對“華北自治”。全國各地的學生以及民眾跟著從北平街頭傳來的怒濤也紛紛舉行示威活動。
即使在南京方麵也不可能沒有人譴責宋哲元等人勾結日本的行徑。監察院還特地舉行緊急會議,建議政府下令懲辦降敵辱國的宋哲元。國民黨“北方元老”張繼難以按捺一腔激怒,找到蔣介石痛哭流涕地怒罵宋哲元,懇求中央嚴辦這個賣國賊子。蔣介石自有他的考慮和打算,這樣回答張繼與一切不同意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的人:單去責怪宋哲元不是辦法,他奉命於敗軍之際,受任於危難之時,撐持華北危局,一切都本中央意旨行事,我們不會真心與日本合作的。
顯然,蔣介石沒有不批準設置冀察政務委員會的意思,但是何應欽心裏卻有點發毛,惟恐蔣介石把這事“擱淺”,便努力地給蔣做工作。終於,他如願以償,國民黨南京政府在12月11日發布了《國民黨政府組織冀察政務委員會的命令》,預定12月16日成立。宋哲元任委員長,日本推薦漢奸王揖唐、王克敏、曹汝霖為委員。
眾怒難犯。舉國上下都在聲討出賣國家的人,處處可見這樣的標語口號:“‘政委會’是變相的華北自治,我們堅決反對這個喪權辱國的機構”。何應欽在北平根本無法呆下去,每日每夜都有成群結隊的人在他住所的街上或門前示威,叫響著他的名字罵他。他不僅僅是處境尷尬,而是生命安全也沒有保證了。於是,12日晚他悄不聲地乘平漢線專車返回南京。國民黨當局不得不宣布“政務會”延期成立。
蔣介石的主意沒變,南京政府也沒有收回成立“政委會”的命令,何應欽更是賊心不死,鐵了心要設置這個機構。1935年12月18日,冀察政務委員會在北平外交大樓舉行了成立儀式。主辦的當局如臨大敵,當天一早就在外交部街及東單牌樓一帶布置大批軍警,戒備森嚴。大會是悄悄舉行的。會前未敢公布日期,所以會場十分冷落,儀式也很簡單。宋哲元和其他委員出席了成立儀式。宋哲元致開幕詞,從他的神態、表情能看出,他的某些企求得到滿足,因而顯得頗為稱心。但是,細心人還能看出,他仍然有心病,這畢竟是鬼子們下了力氣扶植起來的一個政權,鬼子,侵略中國的日本鬼子呀!所以,他的眉頭有時皺得像核桃皮,不講話。開幕詞就幾句話,講得簡單、含糊,完全是客套話,看不出任何傾向性,使人感到他很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