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派你來的?交出後台!”
為了搞清他的身份,有人從他右邊的褲兜裏掏出了一張聽課證,這是一張清華大學的聽課證,一張兩頁的白色的硬卡片,上麵照片,名字是用藍色鋼筆填寫的。
當群眾聽到“清華大學”這幾個字後就更憤怒了。這個人急忙分辯說:“我是六機部工廠的,在清華大學旁聽。”
但是,這時候他的話已經不能夠得到群眾的信任了。
有人從他的背後踹了一腳。
群眾並不想和一個工人模樣的人多加糾纏,隻要他承認錯誤,事情也就完了,但是他的態度十分頑固,還對群眾說:“你們打我也沒有用。人已經死了,你們送花圈也沒有用,你們應該按照上麵……”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片喊打聲淹沒了。
有的群眾說:“讓他跟著我們喊口號,喊人民萬歲!”
這實際上是給他一個台階,如果他喊了,群眾就會把他放了。
但是,這個人仍然堅持原來的立場,還用挑釁的口氣說:
“人民萬歲這個口號沒有階級性,人民是劃分為階級的,有無產階級,也有小資產階級,資產階級。”
這番話更激怒了群眾。大家押著這個工人模樣的人從平台上走到了大會堂的石柱前,然後又向台階走下來。
這時,警衛不滿意了。他們認為,押送這個工人去紀念碑的上萬名群眾擠了他們的防線,就喝令群眾不許從台階上走,同群眾發生了衝突。在群眾的抗議下,警衛大會堂的部隊撤走了,大會堂的台階上又站滿了人,有的人開始跑到在會堂兩側的過道裏找花圈,也有人跑到地下室去找。
不久,衛戍區派部隊部署封鎖線。首都民兵指揮部也調來了工人民兵。
10點1刻左右,忽然,有一連全副武裝的士兵,沿著南側的台階向東門口的最高台階跑去。他們連推帶打地把人群往上趕。
但是,被趕下去的群眾又衝了上來,把這個連切為三塊,分別圍住,向戰士們講明事實真相,希望他們不要受騙。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喊了聲:“工人民兵來了!”
隻見戴著袖標的工人民兵兩人一排,正沿著北側的台階往上走。
開始的時候,人們讓開了一條一米寬的通道,用懷疑的眼光注視著他們的到來。
不久,工人民兵可以前進的路越來越窄了,不得不放慢了步伐,而群眾對他們的教育和質問卻越來越多了:
“民兵同誌們,你們不要上一小撮野心家的當,工人階級不打工人階級!”
“民兵同誌們,你們還有沒有中國人的良心?昨天紀念碑前可能還有你們送的花圈,可今天你們卻來鎮壓悼念總理的人民,想一想你們對得起總理嗎?”
“誰讓你們來的?”
這一聲聲質問好似一把把利劍戳在民兵的心裏,他們的步子越走越慢,終於在群眾的堵截下停了下來。
群眾把工人民兵壓縮到牆邊,紛紛質問他們是誰讓他們來的。一個40多歲的民兵哭喪著臉說:“我確實不知道誰讓來的,來幹什麼。正在幹活接到命令就來了。”
“誰的命令?”一位同誌問道。
這時,站在隊伍裏的一個民兵小頭目神氣十足地搭了腔:“中央的命令讓我們來的。”群眾一聽這個回答,怒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不正是王張江姚打著中央的旗號不讓人們悼念周總理嗎?人們怒氣衝衝地問:“中央的什麼人?”
小頭目傲然地答道:“那你們就管不著了。”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粗壯的工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從隊伍裏拉了出來,狠狠地罵道:
“你這個工人階級的敗類!說!到底什麼人讓你們來的?”小頭目拚命想掙脫,但被憤怒的群眾打下了台階。
這時,群眾在台階北側讓開了一條一人多寬的通道,請工人民兵沿路退回。可是礙於命令民兵們誰也不第一個走。兩個小夥子拉住最後一個民兵就往上推。
通道兩邊的群眾對身旁的民兵也有動手推的,也有保護的,就這樣,上麵揪一個,群眾便夾道“歡送”一個。對那些自動摘下袖標往下走的民兵,群眾報以熱烈的掌聲。
有個工人民兵往下走時狠狠地撕著自己的袖標,一麵激動地說:“這是恥辱!這是恥辱!”
人們熱烈歡迎這個工人民兵站到群眾中來。
人民大會堂前的群眾越來越多了。不僅所有台階上站滿了人,人行道上,馬路上以至廣場的鬆樹牆邊都站滿了人。從大會堂的最高台階往下望,大會堂前就像一片沸騰的海洋。人們三五一群地議論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大約十分鍾後,人們再一次向大會堂的台階湧去。原來那個戴眼鏡的青年,手提半導體話筒,快步走上台階的最高處,向著群眾喊起了口號:“誓死保衛周總理!”“誰反對周總理就打倒誰!”“還我花圈!還我戰友!”
口號聲持續了十幾分鍾。在戴眼鏡的青年身邊有七八個青年人,他們有的在早上和群眾唱《國際歌》的時候就認識了,有的是為悼念周總理剛到廣場來的。
為了悼念周總理,反對“四人幫”這一共同的目的,他們在大會堂前結成了一個堅強的戰鬥集體。喇叭在這裏起到了組織和指揮的作用。他們已經在大會堂南邊的過道裏開了一個會,決定臨時起草幾首悼念周總理的詩詞。戴眼鏡的青年又提出,要寫一首給戰士聽的詩,讓他們不要把矛頭對準群眾。他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於是由戴眼鏡的青年作記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很快就湊成了一首詩。詩歌的內容是:
敬告工農子弟兵,
請你們聆耳聽。
今天人民悼總理,
是非你們應看清。
你們的軍裝,
是周總理長征時吃過的草根的顏色染。
你們的帽徽領章,
是楊開慧等英烈的鮮血來染成。
你們的槍刺,
是我們工人的機器來製造。
你們的身體,
是我們農民的糧食來鑄成。
你們的父母、弟妹盼望你,
猛衝在和敵人的鬥爭中。
這首詩雖談不上韻律,但卻代表了人民群眾的心聲。他們被這首詩的戰鬥內容感動了。詩念了一遍又一遍。有的解放軍戰士聽了以後對群眾說:“我們和你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是上麵命令我們來的。”有的戰士還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廣場上燃起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