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撲天雕兩修生死書 宋公明一打祝家莊(2 / 3)

李應大怒,拍坐下馬,挺手中,便奔祝彪。祝彪縱馬去戰李應。兩個就獨龍岡前,一來一往,一下一下,鬥了十七八合。祝彪戰李應不過,撥回馬便走。李應縱馬趕將去。祝彪把橫擔在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滿弓,覷得較親,背翻身一箭,李應急躲時,臂上早著。李應翻筋鬥墜下馬來。祝彪便勒馬來搶來。楊雄,石秀見了,大喝一聲,挺兩把樸刀直奔祝彪馬前殺將來。祝彪抵當不住,急勒回馬便走;早被楊雄一樸刀戳在馬後股上;那馬負疼,壁直立起來,險些兒把祝彪掀在馬下;得隨從馬上的人都搭上箭射來。楊雄,石秀見了,自思又無衣甲遮身,隻得退回不趕。杜興早自把李應救起上馬先去了。楊雄,石秀跟了眾莊客也走了。

祝家莊人馬趕了二三裏路,見天色晚來,也自回去了。杜興扶著李應,回到莊前,下了馬,同入後堂坐定,宅眷都出來看視,拔了箭矢,服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瘡藥敷了瘡口,連夜在後堂商議。楊雄、石秀與杜興說道:“既是大官人被那無禮,又中了箭,時遷亦不能彀出來,都是我等連累大官人了。我弟兄兩個隻得上梁山泊去懇告晁,宋二公並眾頭領來與大官人報讎,就救時遷。因辭謝了李應。”李應道:“非是我不用心,實出無奈,兩位壯士隻得休怪。”叫杜興取些金銀相贈。楊雄,石秀那裏肯受。李應道:“江湖之上,二位不必推。”兩個方收受,拜辭了李應。

杜興送出村口,指與大路。杜興作別了,自回李家莊,不在話下。且說楊雄,石秀取路投梁山泊來,早望見遠遠一處新造的酒店,那酒旗兒直挑出來。兩個到店裏買些酒,就問路程。這酒店是梁山泊新添設做眼的酒店,正是石勇掌管。兩個一麵酒,一頭動問酒保上梁山泊路程。石勇見他兩個非常,便來答應道:“這兩位客人從那裏來?要問上山去怎地?”楊雄道:“我們從薊州來。”石勇猛可想起道:“莫非足下是石秀麼?”楊雄道:“我乃是楊雄。這個兄弟是石秀。大哥如何得知石秀名?”

石勇慌忙道:“小子不認得;前者,戴宗哥哥到薊州回來,多曾稱說兄長,聞名久矣。今得上山,且喜,且喜。”三個禮罷,楊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對石勇說了,石勇隨即叫酒保置辦分例酒來相待,推開後麵水亭上窗子拽起弓,放了一枝響箭。共見對港蘆葦叢中早有小嘍羅搖過船來。石勇便邀二位上船,直送到鴨嘴灘上岸。石勇已自先使人上山去報知,早見戴宗、楊林下山來迎接。俱各禮罷,一同上至大寨裏。眾頭領知道有好漢上山,都來聚會大寨坐下。戴宗、楊林引楊雄、石秀上廳參見晁蓋、宋江並眾頭領,相見已罷,晁蓋細問兩個跡。楊雄、石秀把本身武藝投托入夥先說了。眾人大喜,讓位而坐。楊雄漸漸說道:“有個來投托大寨同入夥的時遷,不合偷了祝家店裏報曉雞,一時爭鬧起來,石秀放火,燒了他店屋,時遷被捉。

李應二次修書去討,怎當祝家三子監持不放,誓要捉山寨裏好漢,且又千般辱罵。

叵耐那十分無禮!”不說萬事皆休;然說罷,晁蓋大怒,喝叫;“孩兒們!將這兩個與我斬訖報來!”宋江慌忙道:“哥哥息怒。兩個壯士不遠千裏來此協助,如何要斬他?”晁蓋道:“俺梁山泊好漢自從並王倫之後,便以忠義為主,全施恩德於民,一個個兄弟下山去,不曾折打銳氣。新舊上山的兄弟們各各都有豪傑的光彩。

這兩個把梁山泊好漢的名目去偷雞,因此連累我等受辱!今日先斬了這兩個,將這屍首級去那裏號令。我親領軍馬去洗蕩那個村坊,不要輸了銳氣!孩兒們!快斬了報來!”宋江勸住道:“不然。哥哥不聽這兩位賢弟所說,那個鼓上蚤時遷,他原是此等人,以致惹起祝家那來?豈是這二位賢弟要玷辱十寨!我也每每聽得有人說,祝家莊那要和俺山寨對敵了。哥哥權且息怒。即日山寨人馬數多,錢糧缺少,非是我等要去尋他,那倒來吹毛求疵,因此正好乘勢去拿那。若打得此莊,倒有三五年糧食。非是我們生事害他,其實那無禮!隻是哥哥山寨之主,豈可輕動?小可不才,親領一支軍馬,啟請幾位賢弟們下山去打祝家莊。若不洗蕩得那個村坊,誓不還山;一是與不折報仇了銳氣;二乃免此小輩,被他恥辱;三則得許多糧食,以供山寨之用;四者,就請李應上山入夥。”吳學究道:“公明哥哥之言最好。豈可山寨自斬手足之人?”戴宗便道:“寧可斬了兄弟,不可絕了賢路。”眾頭領力勸,晁蓋方免了二人。楊雄、石秀也自謝罪。宋江撫諭道:“賢弟休生異心。此是山寨號令,不得不如此。便是宋江,倘有過犯,也須斬首,不敢容情。如今親近又立了鐵麵孔目裴宣做軍政司,賞功罰罪,已有定例。賢弟隻得恕罪,恕罪。”楊雄、石秀謝罷,謝罪已了,晁蓋叫去坐在楊林之下。山寨裏都喚小嘍羅來參賀新頭領已畢,一麵殺牛宰馬,且做慶喜筵席;撥定兩所房屋教楊雄、石秀安歇,每人撥十個小嘍羅服侍。

當晚席散,次日再備筵席會聚,商量議事。宋江教喚鐵麵孔目裴宣計較下山人數,啟請諸位頭領同宋江去打祝家莊,定要洗蕩了那個村坊。商量已定,除晁蓋頭領鎮守山寨不動外,留下吳學究,劉唐並阮家三弟兄呂方,郭盛護持大寨。原撥定守灘守關守酒店有職事員俱各不動。又撥新到頭領孟康管造船隻,頂替馬麟監督戰船。

寫下告示,將下山打祝家莊頭領分作兩起,頭一撥宋江、花榮、李俊、穆弘、李逵、楊雄、石秀、黃信、歐鵬、楊林帶領三千小嘍羅,三百馬軍,被掛已了,下山前進。

第二撥便是林、秦明、戴宗、張橫、張順、馬麟、鄧飛、王矮虎、白勝也帶三千小嘍羅,三百馬軍,隨後接應。再著金沙灘鴨嘴灘二小寨,隻教宋萬、鄭天壽把守,就行接應糧草。晁蓋送路已了,自回山寨。且說宋江並眾頭領徑奔祝家莊來,於路無路,早來到獨龍岡前。尚有一裏多路,前軍下了寨柵。宋江在中軍帳裏坐下,便和花榮商議道:“我聽得說,祝家莊裏路徑甚雜,未可進兵。且先使兩個人去探聽路途曲折;知得順逆路程,進兵,與他對敵。”李逵便道:“哥哥,兄弟閑了多時。

不曾殺得一人,我便先去走一遭。”宋江道:“兄弟,你去不得。若是破陣衝敵,用著你先去;這是做細作的勾當,用你不著。”李逵笑道:“量這個鳥莊,何須哥哥費力!隻兄弟自帶三二百個孩兒們殺將去,把這個鳥莊上人都砍了!何須要人先去打聽!”宋江喝道:“你這廝休胡說!且一壁去,叫你便來!”李逵走開去了,自說道:“打死幾個蒼蠅,也何須大驚小怪!”宋江便喚石秀來,說道:“兄弟曾到彼處,可和楊林走一遭。”石秀便道:“如今哥哥許多人馬到這裏,他莊上如何不堤備;我們扮作什麼樣人入去好?”楊林便道:“我自打扮了解魘的法師去,身邊藏了短刀,手裏擎著法環,於路搖將入去。你隻聽我法環響,不要離了我前後。”

石秀道:“我在薊州,原曾賣柴,我隻是挑一擔柴進去賣便了。身邊藏了暗器,有些緩急,扁擔也用得著。”楊林道:“好,好;我和你計較了,今夜打點,五更起來便行。”到得明日,石秀挑著柴先入去。行不到二十來裏,隻見路徑曲折多雜,四下裏灣環相似;樹木叢密,難認路頭。石秀便歇下柴擔不走。聽得背後法環響得漸近,石秀看時,是楊林頭戴一個破笠子,身穿一領舊法衣,手裏擎著法環,於路搖將進來。石秀見沒人,叫住楊林,說道:“此處路徑灣雜,不知那裏是我前日跟隨李應來時的路。天色已晚,他們眾人爛熟奔走,正看不仔細。”楊林道:“不要管他路徑曲直,隻顧揀大路走便了。”石秀又挑了柴,隻顧望大路便走,見前麵一村人家,數處酒店肉店。石秀挑著柴,便望酒店門前歇了。隻見各店內都把刀插在門前;每人身上穿一領黃背心,寫個大“祝”字;往來的人亦各如此。石秀見了,便看著一個年老的人,唱個喏,拜揖道:“丈人,請問此間是何風俗?為甚都把刀插在當門?”那老人道:“你是那裏來的客人?原來不知,隻可快走。”石秀道:“小人是山東販棗子的客人,消折了本錢,回鄉不得,因此擔柴來這裏賣。不知此間鄉俗地理。”老人道:“隻可快走,別處躲避。這裏早晚要大殺也!”石秀道:“此間這等好村坊去處,恁地了大殺?”老人道:“客人,你敢真個不知?我說與你;俺這裏喚做祝家村。岡上便是祝朝奉衙裏。如今惡了梁山泊好漢,見今引領軍馬在村口,要來殺;怕我這村路雜,未敢入來,見今駐在外麵,如今祝家莊上行號令下來;每戶人家要我們精壯後生準備著。但有飲傳來,便要去策應。”石秀道:“丈人村中總有多少人家?”老人道:“隻我這祝家村,也有一二萬人家。東西還有兩村人接應;東村喚做撲天雕李應李大官人;西村喚扈太公莊,有個女兒,喚做扈三娘,綽號一丈青,十分了得。”石秀道:“似此如何怕梁山泊做什麼?那老人道:“便是我初來時,不知路的,也要捉了。”石秀道:“丈人,怎地初來要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