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炎炎並沒看他,雙目望著橫跨燈籠山前的那條羊腸河。
數九寒天,河竟然化凍了,水流推動著少許還未融化的薄冰湧向下遊,河麵上蒸騰著白氣,像垂下一簾大霧。大地有了輕微的抖動,而這輕微的抖動誰也沒感覺到,他們的目光全被燈籠山的方向牽去了。
那裏閃出了一片又一片的腦袋,那些腦袋在各類兵器和法寶的映襯下極是奪目,像一大堆黑棗投放在萬縷彩色的光芒中。他們都是劍陵宮的人,一些人在空中飛逝著,而另一些人在地上奔跑著,一起衝向羊腸河,緊接著,聖王突現羊腸河的上空,周身都是風雪,像是風雪凝出的人兒。
她撫掌大笑,嬌俏的笑聲在這風雪之夜別有一種味道,笑聲過後,從她後方湧出無數的人來,真是萬頭攢動,頓時羊腸河兩岸形成了兩個烏壓壓的人團,並且這人團隨著更多人的加入而擴大、膨脹,一會就鋪天蓋地了。
兩個人團沒有等太久,就同時撲向對方,廝打一起!一時,人聲如潮,前擁後進,操持著各類兵器,長棍短棒、刀子、斧頭、大劍……揮舞著,舞動著,每個人都像是在為自己劈斬出片天空似的,不留餘地、不留憐憫,極剛猛、極堅定,極快速地奮爭、拚搏……
血,一蓬蓬噴向了天空,使得雪花都變成了紅色,使得北風都變成了暖風,噴著噴著,冰雪悄然融化了,原來人類的熱血,滾燙得都能使冬天變的柔軟。
聖王仍在哈哈大笑,劍陵宮飛逝來的人們已經顧不得地麵上的人了,齊齊向她衝來,可惜,半途被幾百具幹屍攔住。鞭子的呼嘯聲一起,幹屍們魅影一般衝向劍陵宮的人,劍陵宮的人出手更快,未等幹屍近身,兵刃早已抹出亮彩,貫入屍人們的心窩,手腕齊齊反抖,“哢!”骨骼一聲脆響,兵刃橫切而出。幹屍們晃了晃,倒下去二十幾個,可那鞭子呼嘯聲在起,節節拔高,倒下去的幹屍們身體開始顫動,輕飄飄地立起,躍回虛空向劍陵宮的人發起二次的攻勢。劍陵宮的人們根本來不及驚駭,就又被糾纏上上。
自始至終,聖王都在笑,目光越過燈籠山,投向黑蒼蒼,白茫茫的山的那邊,劍陵宮是望不見的,而從那發出的震懾卻像穿越過寸寸的虛空,向這邊壓來,就像是蓄勢已滿的猛獸,隻等時機一到,便將她碎屍萬段。
好,我等著,聖王像是明白這一點。
幹屍的瘋狂和永不疲憊,使劍陵宮的人們感到了絕望,這些死屍們專攻人們的眼目,殺殺不死,砍砍不動,倒下去再起來,直到纏死你為止。
雪雖然還像先前一樣大,可風卻變得柔和了,琉璃感到了暖和些,發了會呆,盤算著去找空翼,抽著鼻子,嗅到的隻有人類鮮血的氣味,沒有來由地一陣恐懼,晃晃腦袋,縮縮身體,欲要離去,腳下的雪被什麼翻開了,一個東西一點點鑽了出來。
她開始還對鑽出來的東西還有點好奇,等蹲下身體那個東西的腦袋完全露出來,嚇得癱軟在地上了。
那個東西吃力地從雪裏蹦了出來,赤條條地立在琉璃麵前,歪著腦袋,睜大了眼睛看她,目光既好奇又害怕。
他長得實在不怎麼樣,雖說四肢俱全,五官清晰如人類,但滿身滿臉都長著一層絨絨的紅毛,身高不過四尺,一顆血亮光禿的小腦袋冒著血泡泡。最為滑稽的是,手裏緊緊抓了幾件又髒又破的衣服。
他似乎對琉璃極感興趣,看了又看,神情變得靈動了,伸出毛茸茸的小手摸了摸琉璃的臉,琉璃的臉上頓時留下了幾道血印,琉璃嚇得一動不敢動,這倒不是因為他的相貌。
琉璃雖說化了人形,可還沒認識到人類所指的美醜,依然靠氣味辨別,而眼前這個東西正散發著一股濃濃的人類鮮血味道,這才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