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崔浩長得高大,其實他十分年輕,算上虛歲也隻是十七歲的少年而已。這麼一個少年擔負起領導宗族的大任,熟知世事的親戚和家老沒死之前或許沒什麼,可是那麼一死頓時讓這個年輕的家主手足無措了,他的宗族會有什麼下場不想而知。
今天他們剛剛從樹林出來,每個人都被餓得前胸貼後背,可以說無論精神還是肉體上都是處在最虛弱的時刻。而正是這個時間和地點,十餘個手持兵器的人擺出惡狠狠的姿態,片刻就將他們圍在中間……
崔浩知道遠處站立不動的劉彥是首領,用著幹澀沙啞的嗓子吟唱:“呦呦鹿鳴,食野之蘋……,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以燕樂嘉賓之心。”
這首來自《詩經·小雅·鹿鳴之什》的歌是春秋時期君用來款待群臣的《詩》。在他吟唱,是想表達:“我們曾經見過,彼此沒有紛爭,這個時候遇見了,你是不是應該用款待客人的禮節來招待我呢?”
劉彥不懂《詩經》,事實上就算懂他現在也沒注意那邊。他連日來照顧生病的人幾乎被累垮,反應顯得很遲鈍。
崔浩見沒有反應開始急了,他又吟唱:“有客有客,亦白其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縶,以縶其馬。薄言追之,左右綏之。既有淫威,將福孔夷。”,這首《詩經·有客》是記載殷後微子來周見祖廟的片段,在他看來已經是非常誠懇了。
這時,劉彥終於轉頭看向他們……
崔浩見劉彥看來趕緊拱手作揖,覺得應該讓劉彥對自己的失禮感到羞愧,馬上又唱道:“嗟嗟烈祖,有秩斯祜。……,既載清酤,賚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來假來饗,降福無疆。顧予烝嚐,湯孫之將。”
一歌《詩經·頌·商頌——烈祖》在他唱來包含著委曲,仿佛是在哭訴“既然我們是同族,為什麼還要驅使武士動粗呢?”。
回過神來的劉彥總算呼喝簡等人退下,出於互相照顧的目的邀請崔浩等人同行,並且願意提供食物讓他們先行飽餐一頓。
崔浩經過一連串的打擊早就失去帶領族人的信心,有了劉彥誠懇的邀請,再有簡和拓跋秀等人在旁凶巴巴地做出威脅狀,他再三猶豫後不得不同意,年輕的小夥子算是敗在饑餓和彷徨無措之下。
這樣一來,不管劉彥有沒有注意到,他總算是首次成功地吞並了一個宗族。雖然這個宗族經曆一連串事情後隻剩下五十人……
吞並崔浩這支宗族隻是“大收獲”的開始,雨季讓更多的漢人能夠進行逃難,接下來的幾天之中劉彥他們又相續收攏了荒野上的不少漢人。
當然,他們也不是事事順利,期間難免會遭遇廝殺,不過有劉彥這尊殺神的存在,戰鬥基本上沒有多大的損失,反而繳獲了不少東西。
劉彥不是莽夫,他一般是選擇“弱小”進行欺負,總是一邊倒的戰鬥倒是讓隊伍裏的人慢慢有了廝殺的欲望,這尤其令他感到高興。
畢竟,劉彥再怎麼武勇都還是一個人,戰爭中一個人並不能給予敵人多少的殺傷,隻是領袖人物起到精神鼓舞的作用。
“劉哥,前方有人!”
突然聽到這麼“現代化”的稱呼是不是感到糾結呢?古時候“哥”是胡人的叫法,直至蒙元之前稱呼應該是“大兄”與“兄長”。至於“弟”也不叫弟,而是“嫡”,比如兄長呼喚比自己小的血親“胞嫡”。
他們剛剛從山路中拐出來就發現前方有人,確切的說是有許多人被押解著走路。
劉彥遠遠瞭望過去,那些步行的人雖然束發卻有些特別,破舊的衣服上有著一些奇怪的符號。他似乎有在哪裏看過這種特殊的符號?
“隻有二十餘騎!哎呀,又有人給咱們送來馬匹了!”簡最近越發有向財奴靠近的趨勢?他興奮地舞著手臂:“讓我們去殺掉他們,獲得他們的財產吧!”
這幾日已經緩過勁來的崔浩“文化層次”很高,至少他會用《詩經》,不過其人卻是一個愣小子。他聽到簡的“鼓動”立即興奮起來:“是極是極!如此一來我等便有更多的馬匹。何樂而不為之?”
一直在培養同伴“尚武精神”的劉彥得出沒多大危險的結論自然不會反對。
他抽出戰刀回頭看去,身後已經聚集了三十餘騎。
這些人大多是死裏逃生的凶悍之輩,早明白不殺別人就要被殺的事實,有劉彥這尊殺神充當“刃首”,他們沒什麼好怕的。
至於那些還沒有明白這個顯白道理的人,他們近百人熟練地下馬聚成一堆,一如既往地充當著需要被保護的角色,由拓跋秀這個女流指揮著安頓。
劉彥一馬當先馳騁而出,崔浩和簡二話不說跟上,三十餘騎衝鋒起來倒也氣勢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