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如血般的夕陽背景下,三百多騎兵停在遠處不斷對廢墟指指點點,他們分出五騎緩緩地靠近。
停在原地的胡騎根本沒有作戰前的緊迫感,嬉鬧指著同伴戰馬雙側的人頭攀比。個別胡騎隨手抓起血淋淋的頭顱用匕首比劃著,他們隨心所欲,不喜歡耳朵便刨掉,不喜歡鼻子就割掉,任何殘忍和野蠻行為變成理所當然。
受到刺激之後劉彥情緒波動很大,麵對緩緩靠近的胡騎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竟是站立起來擺出一幅拚命的架勢,這樣冒失的作為看得拓跋秀有些目瞪口呆……
從一開始拓跋秀就從劉彥身上看到明顯的敵意,在族群觀念淡薄的年代她不清楚劉彥為什麼會對從未蒙麵的人懷有敵意。說劉彥是針對所有人(胡人)吧,劉彥對那個胡仆似乎又不錯,她不禁懷疑是他們做了什麼讓劉彥反感的事情。
現在,拓跋秀開始慢慢理解了,這個從始至終自稱“漢人”的怪家夥敵意來自哪裏,他是在同情自己的族人,對一切帶給族人傷害的人都懷有深刻的殺意。可是,她還是不明白一點,他自稱“漢人”,但那些是“晉人”啊,漢人和晉人是同一族群嗎?是同一族群又怎麼樣,同樣是鮮卑人的拓跋氏、慕容氏、段氏不也互相仇殺嗎?不得不說,他真的是一個怪人,可以利用的怪人……
緩慢靠近的胡騎看見突然冒出一個凶悍模樣的人先是一愣,隨後他們竟然還笑著對劉彥打招呼,這讓原本擺出拚命架勢的劉彥臉色變幻不定。
不難理解,一頭平發上身****的劉彥看上去還真不像是晉人,晉人之中不是沒有凶悍的人物,隻是大多數晉人都顯得有些弱不禁風。晉人麵對數百騎兵時不管是畏懼還是聰明絕對不會表現得凶悍,不是晉人那就是國人(胡人)了,胡騎隻當又是一個孤身收割晉人頭顱的狠角色。
在劉彥做出下一步反應之前拓跋秀也站了起來,她不斷用眼神示意劉彥不要衝動,那邊五騎看見又冒出一個女人來開始“哈哈”大笑。顯然,胡騎將這對男女當成在荒野****的妙人兒。
當前一胡騎猥瑣地“嘿嘿”笑著想說什麼,一陣蒼涼的號角聲卻在這時響起。
胡騎們聽見號角聲先是一愣隨後臉色大變,他們一改剛才嬉鬧的神態大聲對著劉彥和拓跋秀呼喝些什麼,隨即掉轉馬頭向本陣馳騁而去。
蒼涼的號角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如血夕陽的背景下連綿的號角聲充滿了急迫的味道,預示著這個原本愜意的旁晚將會變得不同。
站在廢墟之間的劉彥定定地看著前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致使原本氣勢洶洶的胡騎掉轉馬頭正準備離去,他看到什麼似得眼瞳突然一縮……
在殷紅夕陽的那頭,一條火龍慢慢從地平線出現,火龍奔騰著直指顯得有些慌亂的三百胡騎,天地之間開始響徹呐喊聲。
拓跋秀臉色複雜地遙指遠方:“是訖活軍的旌旗。”
旌旗也就是軍旗,原先是用羽毛和獸尾裝飾的旗幟,在中國漢語中叫“旌夏”,這才是漢語“旗幟”的本初意義。當然,這也是原始社會留下的“氏族狩獵”痕跡。經過曆史的演變,現在的旌旗早就不是羽毛和獸尾裝飾的旗幟,現在的旌旗隻是簡單的一塊布,布上寫著軍隊的番號或者軍隊主將的官職和姓氏。
劉彥似乎是沒反應過來一般,他怔怔地轉頭看著拓跋秀默然無語。
在石趙政權流浪一個多月的劉彥當然知道訖活軍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可是地位身份的差距注定他無法得到什麼消息。他隱約知道石虎的死亡讓石趙政權陷入內亂,但是也僅僅是知道這麼多而已。
任何時代身份都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拓跋秀是拓跋鮮卑戰敗的公主不假,問題是戰敗的公主那還是公主,哪怕她身處逃亡之中還是有自己的渠道獲得消息,而這恰恰是劉彥所不能比擬的。
劉彥並不了解訖活軍,僅是知道訖活軍是石趙政權麾下的一支漢軍,而這支漢軍的曆史並不怎麼光彩……
“看!”
拓跋秀遙指前方,那裏出現一條疾速奔馳的黑幕,大量的騎軍徑直衝向準備逃跑的三百胡騎,奔雷聲中雙方很快接觸,戰馬的嘶嘯聲拌雜的人的慘叫,演繹著夕陽下廝殺的一幕。
“帝位(羯族石趙)之爭如火如荼,此番事態之下……”拓跋秀盡力壓製心裏的得意,她的表情平淡之極,聲音卻是充滿了誘惑:“郎君非趙人(羯族)亦非晉人(東晉),食無鼎(權),手無樽爵(身份),身無息榻之處猶如飄萍。郎君欲望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