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丟到了哪兒,聶晴不知道。她對於現在的生活已經有些絕望了,她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兩條手臂變成了好像植物根須一樣的東西,可就這樣,她還能思考,還能活著,就是想變成鬼投胎,對於她來說,都好像變成了一種奢求。
以前的時候聶晴對於別人都倒黴了,而自己卻能好好兒的。把對不起自己的人都踩在腳下,讓別人生便生,讓人死便死,那種感覺極好,可她沒有料到,有一天,這樣旺盛的,原本該由自己作主的生命,也有輪落到由著別人來決定生死的時候,她甚至連想死,都不成。
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下過得特別的慢,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裏的蟲子原因,聶晴也不用再吃喝,她就這麼熬著,好像不知時間已經過去了多少年般,終於那個頭一回見麵時,讓她覺得驚豔卻又害怕,後來還覺得厭煩惡心的羅玄終於出現在了她麵前。
聶晴此時渾身長滿了青綠的青苔,不是她的錯覺,她的手臂真的變得像樹枝一般,她的臉色透著青綠,上麵長滿了綠毛與疙瘩,看起來像是已經有些腐敗了,眼珠灰黑,渾身透著一股腐爛後的血腥味兒。她就是看不見自己的形象,也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一定非常不好。
“她還活著?”羅玄的聲音響了起來,聶晴像是隔了一輩子才重新聽到這樣的聲音般,她剛剛眼珠微微動彈了一下,這會兒聽到羅玄的聲音,她再也忍耐不住,努力想喘起氣來:“殺了我,殺了我。”她知道,自己其實若是想再度成為人已經不行了,沒想到她聶晴,一直想當人上人的聶晴,竟然也會有軟弱到想求死的一天。
“還活著。”另一個人也覺得十分詫異,聽到羅玄問話連忙便道:“奴也覺得詫異,此人以身飼養蠱,奴將其身體變樹,她不能動彈,可確實還活著,眼珠能動。”剛剛他甚至更好像聽到了聶晴在努力想喘氣的聲音。可是那怎麼可能?她身體裏全部是被溫養的蠱蟲,她已經中了蠱蟲十幾天了,恐怕肚腹中已經沒了內髒全應該成了蟲巢才是,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還活著?
“確實還活著。”羅玄笑了起來,他蹲下了身來,與聶晴那雙灰敗的眼珠對上了,一邊伸手扯了扯一旁她身體上長出來的綠苗,心中也覺得有些詫異。聶晴的身體都已經在做為屍體腐敗了,而她人還活著,這實在是讓羅玄太過吃驚了,這些年來辦過的死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還是頭一回遇著生命力這樣頑強的,幸虧當初先逮著了她,處處將她逼到絕境,又利用慕長生等人刺激到了她,否則這樣的人若是放了她歸去,說不定往後羅玄自己都有可能被她報複。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聶晴這樣的人是絲毫不能再給她東山再起的機會,否則恐怕有可能陰溝裏麵翻船,落個聶秋染那樣的結局。終日打雁,卻最後被雁啄瞎了眼睛。
羅玄一想到聶秋染的結局,忍不住笑了起來,越笑越是厲害,那是一個厲害的老對手,甚至有時讓他都好幾回感受到了威脅,可這樣一個厲害的人,卻偏偏是個傻的,先是被皇帝算計,一麵想要用他來對待自己,一麵卻又怕把握不住他,因此故意給他高官厚爵,故意將他堆得高高的,甚至有意想封他為王,在大慶朝,這般的榮寵可真是這幾百年來的獨一份兒了。
但正德帝那老東西不愧是老奸巨滑的,卸磨殺驢的事兒他幹起來爐火純青,他怕自己將聶秋染捧起來,往後使他成為一個大慶朝的後患毒害,又怕他位高權重之下生出什麼不臣之心,甚至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來,因此一麵給聶秋染大肆封賞,一麵又給他加官進爵,使他掌了不少連太子都不曾享受到的權利之時,還一麵悄悄給他下了絕育藥,從一開始聶秋染受他重視進朝為官之時,恐怕正德帝便生出了那樣的心思,因此一步步慢慢部署,當麵對聶秋染親熱有加,甚至十分賞識,成為了他的知已者,一麵卻又背地裏給他捅了刀子,讓他一輩子再難有孩子。
也幸虧當初聶秋染中藥還輕時早早的有了一個女兒,否則後來恐怕真的要落個半點兒血脈不留的地步。
從這一點來看,正德帝做事可不比他這個人人都稱為人屠的殺人魔好到哪兒去,人家那幹的可是見血封喉的事兒,直接給聶秋染權力,又絕了他的子嗣傳承,讓他以後沒辦法生兒子,可真正是絕了人家的根,更是讓聶秋染臨了到老,連個兒子都沒有。往後死了,連個燒紙叩頭的人都沒有,正德帝可比他狠多了。
難怪到最後時,聶秋染知道這個消息之後,那個表情,現在想起還令羅玄覺得愉悅。
一心想要效忠的正德帝,在聶秋染看來是對他有知遇之恩,不止是一個一國之君該受臣子敬拜的皇上而已,他甚至對於聶秋染來說,更是有恨不能為知已而死之心,卻沒料到最後自己卻隻是成為人家棋盤上的一顆旗子而已。那樣的滋味兒一定很不好受,否則最後聶秋染不應該是那樣一副萬念俱灰的神色,甚至可以說他是自己動手而求死的。
當然,這其中不乏有聶晴的好算計,好安排。一個婦道人家,竟然也如此心狠手辣,若不是她是聶晴,若不是她當初頂了自己恩人之名,若不是她害了自己的恩人,這樣做事心狠的娘們兒,心腸不輸自己的婦人,羅玄甚至都有些不想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