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她藏得太深,還是自己以前對於親人太過沒有防備?聶秋染心中生疑,這件事情相當於給他敲了一個警鍾,這才讓他今日晚上忍無可忍的讓人將孫氏弄回房去,若是換了以前,他恐怕要看在母親生養自己,且又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份兒上對她多有忍耐。而聶晴的事讓聶秋染看清楚了,有時候他看重親人,可卻不知這些親人心裏是如何對待他的。聶秋染心中種下了隔閡的影子,聶晴卻不得而之,她此時隻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年幼時被孫氏肆意打罵的時候,眼裏忍耐不住的露出怨毒與憤恨來。
“我沒有!爹你為什麼打我,你知不知道以前娘常打我的,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讓聶晴開始有些沉不住氣,支持著站起身來,陰冷著一張臉盯著聶夫子看:“你憑什麼打我,當初隨意將我嫁出去,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我也是人,我也是你的女兒!”
“女子無才便是德!”聶夫子先是有些吃驚這個女兒竟然敢用這樣的眼神與自己說話,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竟然敢這樣的大聲喝他,聶夫子這輩子可從沒遭到過女人的喝斥,就連當初聶夫子的母親還在世時,因為他自小聰明,又是個讀書人,母親也是對他讚賞喜歡有加的,十分得意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含在嘴中都怕化了,又哪裏舍得大聲說他,如今聶晴這樣當麵斥責,對於聶夫子來說可是生平頭一回。
他先是有些驚訝,接著又有些鄙夷。聶夫子性情古板,最喜歡的女人是柔順而知書達理的,正因為孫氏這一輩子長得不好看便罷,才情不通這個他倒也不怪她,可孫氏性格粗鄙不堪,為人唯唯喏喏,再加上孫氏出身農家,別說禮儀道理,一遇事兒孫氏便喜歡與人打做一團,這在聶夫子看來是有辱斯文的事兒,更是對這個妻子瞧不上,越發不喜歡她。而聶晴偽裝出來的柔順與乖巧正好就對了聶夫子的胃口,這才是聶夫子當初願意對她生出幾分憐惜之意的原因。
可沒料到聶夫子自詡自己讀書人,讀了一輩子書,自認為自己看人不會有錯時,沒料到以為一向溫柔乖巧的女兒竟然是這個這樣的貨色,聶夫子有些失望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厭煩,看著聶晴瘋狂的樣子,他心裏不止沒有半點兒同情與憐憫,反倒臉色更加嚴肅冷淡了些:
“女子首要柔順,你身為婦道人家,出嫁幾年卻無子,本該被休。當初我憐你無處可去,才將你收留下來,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本不該再留你在家,你若要不服,我送你入廟,下半輩子青燈古佛,修個造化,來世好投胎到哪戶富貴人家裏麵去吧。”聶夫子這會兒是連話也懶得跟聶晴說了,直接講完便住了嘴,又坐了下來。
屋裏死一般的寂靜,顧寧馨低垂著頭,掩飾著嘴角邊得意的神色,一旁顧寧溪眼神閃了閃,看到聶晴坐倒在地,一片絕望的樣子,不免抿了抿嘴角,出來打圓場:
“父親請息怒,姑奶奶不過是年幼氣盛,父親何必又跟她一般計較。”聶晴雖然對於庶出的顧寧馨瞧不上,可對於顧寧溪這個真正的嫂子卻知道拉攏的,顧寧溪雖然知道她討好自己也是有她的打算的,畢竟聶秋染看不清楚他這個妹子的野心,但顧寧溪身為女人可是能從聶晴一雙眼睛裏看到不甘與野望的,這樣的眼神她在娘家時在好多姨娘身上都見到過,早見怪不怪了。可不管聶晴有什麼打算,兩人表麵還算是交好的,她的利益也沒差,反倒是自己隻要這次幫了聶晴,她到底是聶秋染的親妹子,往後施她恩果,對自己總沒壞處。
想到這些,顧寧溪又笑意更深了些,連忙便將聶晴拉了起來,捏了帕子替她擦眼淚,這才若有似無的看了一旁的顧寧馨一眼,溫聲道:
“姑奶奶恐怕不知道,那羅玄呀,可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內侍,雖說是封了候,可是卻因為他是太子殿下特意看中的人才封的,本身並沒什麼,剛剛我八妹隻說了他年幼,但少說了一句,沒來得及提他是太監,否則母親也不會生出那樣的心思來了。”
顧寧溪替聶晴搭下了台階來,聶晴頓時便順著她話的意思想到了剛剛的情況上,她對於羅玄是個太監的身份大吃了一驚,那樣一個俊美的少年,沒想到竟然是個閹人!聶晴一想到這兒,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惡心泛了起來,原本早上時才看到的那少年模樣,她還有些春心蕩漾的,一下子便變成了滿腔的膩歪與厭煩感來。而可惡的是這顧寧馨小賤人,竟然剛剛故意拿羅玄年紀來羞辱自己不說,還不提羅玄是個太監的話,讓自己誤會!
聶晴心裏湧出一陣怨毒,但她剛剛鬧了一場,本來狠了心要讓聶夫子氣一回的,可沒料到她鬧過之後聶夫子不止沒有心疼她,反倒要翻了臉,聶晴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自己現在該順梯而下的道理,因此感激的看了顧寧溪一眼,這才朝著聶夫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細聲細氣的哭道:“爹,女兒錯了,女兒剛剛一時羞惱無狀,險些惹怒了您。”她一番哭訴,聶夫子雖然不見得氣消了多少,可到底沒有再提要送她去廟裏的話。畢竟一個女兒被送進廟中又沒什麼名頭,總歸不是什麼好聽的事兒,聶夫子還要體麵,這事兒聶晴又認了錯,自然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