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下了馬車進了宮牆，末言便一句話也沒說過了。雲鬥看了看腳下的雕刻著精致圖案的青石板，勾起了一抹苦笑。
“玉羅，換做是你，你會開心麼？”
一跪九叩這種大禮，就算是那女子，也是難以承受的罷。
“不知道。”
玉羅精致的眼瞼微斂，這長曲的道甬之上，全被這刻有“一跪九拜”圖案的青石板鋪滿。這路，顯然是罪贖之路，那麼，在這宮闈之內，隻要是深知這罪孽的，踏上一步，便是萬箭穿心之痛。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王。
這便是傷痛麼？看著前麵那道沉默的身影，雲鬥不禁抓住了身旁人的袖口。直到對上那雙清亮的眸子，她才微微放開了手掌。
可是，誰沒有傷痛呢？雲鬥眼前晃過了那紅衣美豔的少女，她，其實隻是在等一個回家的理由罷，如果是這樣，那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前麵的身影停了下來，雲鬥看著眼前的建築，捏緊了指節。
“她最愛紅色和玉石！你們去看看她吧，她最喜歡熱鬧了。”
說這句話時，末言月牙白的長衫正被那屋頂緋紅的瑪瑙印的妖豔，宛如籠上了一層淡紅色的薄霧。
雲鬥對著玉羅淺淺一笑，替他捋了捋被自己捏皺的衣袖，輕輕說道：
“玉羅你先去，我和末公子說幾句。想來你也是戀玉成癡，你們一定很談得來。”
玉羅點點頭，慢慢走進了那由各種紅色寶石點綴得紅豔刺眼的宮殿。
“為什麼那麼做？”
雲鬥漂亮的杏眸盛滿不解，此刻，她期許一個答案，一個能夠讓裏麵的女子可以接受的答案。
“雲鬥姑娘是要問些什麼？”
“一個答案，毀掉你那麼在乎的她最愛事物的答案。”
“毀掉？”
末言輕扯唇角，慢慢走近雲鬥，狹長的鳳眼裏隱忍著怒意。
“明知道她那麼喜愛紅色和玉石，你為什麼要散布那種謠言，讓那麼多人對它們產生懼意！它們明明是她最喜愛的，不是麼？”
自己最珍惜的人珍愛的東西，不是要好好嗬護麼？
“對！那是她最喜愛的東西！可是又有什麼用？它們甚至不可以讓她睜開眼再看一次，再開口說一次！她就那樣躺在裏麵，一動不動，我甚至都覺得她早就不在了，那裏隻是和她一樣的一具肉體，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末言修長的指節攀上雲鬥細白的脖子，狹長的眼眸裏閃著緋紅的亮光，如同那屋頂的瑪瑙一般。
“她那麼喜歡紅色，所有的衣裙都是紅色，她那麼喜歡玉石，所有的飾品都是玉石，可是這樣的她，卻再也不能擁有它們。既然這樣，那麼，我就讓所有人都得不到它們，懼怕它們！”
“偏執會毀掉你！”
看著雲鬥眼裏的神采，末言的手募得收緊。明明是她更高貴，更值得令人疼惜不是麼？為什麼命運偏偏選擇她？
“如果不是他，她現在也和你一樣，風華正茂，享受著所有人的疼寵。雲鬥，如果你變成了她那樣，你說，他們會不會和現在的我一樣？”
隨著脖子上的手力道加重，呼吸也越來越艱難，但是雲鬥還是扯出了一抹笑。
“他們，才不會和你，一樣。”
“是麼？”
末言對著那雙依舊清亮的眼眸，低低一笑。
“我以為你們會理解，果然，沒有血緣的人還是不行麼？我以為，你們之間的感情和我們一樣呢！”
“你錯了……”
因為你也不會理解，經曆了這麼多的我們，到底有著怎樣的羈絆。
“放開她！”
清冷的聲音伴著一陣破裂聲從內殿傳來。雲鬥從飛揚的粉塵中隱隱看到一抹身影，立在閃耀著紅色光芒的塵埃之中。
那是參雜著他癡愛寶石碎片的塵埃呢，所以，末言你真的錯了……
“哦，玉公子生氣了，這真是少見。”
末言鬆開手，踏上被震得破碎的牆體，對上玉羅清冷的目光。
“如果我不放，玉公子怎麼辦？”
“殺了她。”
微微運功，地上殘留的一塊破裂的大型玉石便飛到了玉羅手中。陽光灑進屋內，射在那長尖的玉石上，如一柄閃閃發亮的利劍。末言緊抿著唇，冷峻地盯著離床榻上人兒隻差幾毫米的利器。
一陣涼風吹來，吹開了床榻上紅色的紗簾，繞在了那長尖的玉石之上。床榻上女子的身姿漸漸清晰，雲鬥看向那被豔紅纏繞的“利劍”，微微一怔。
此刻，時間仿若在三人之間凝固，所以誰都不曾發覺，那女子如蝶翼般厚重的睫毛，在玉石反射的柔光中微微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