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萬大軍,折損三分之二。”徐令宜沉聲道,“歐陽鳴隻有立軍功,才有可能免除死罪。”
皇上這樣護著,還隻是“可能”而已……
十一娘心裏悶悶的,突然想到了範維綱:“那範大人呢?”
徐令宜目光一黯,半晌才道:“他要是與宣同共存亡,還可以既往不咎,現在……”苦笑著搖了搖頭。
十一娘聽著心中一動:“侯爺,難道知道範維綱的下落?”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他自殺身亡了!”
十一娘倒吸了口冷氣,過了好一會才狐疑道:“怎麼沒有聽到消息?”
徐令宜的聲音更低了:“他有親隨來見我,讓我幫他向皇上求情,希望能責不及家人。”
十一娘不禁悵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是先帝那會,說不定他也能領兵一萬,有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徐令宜也有些感慨:“所以我有時候想,要麼老老實實地呆在一旁,別介入廟堂之爭;要麼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經曆數朝不倒。”
十一娘看著他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不由抿了嘴笑:“那侯爺曆經幾朝了呢?”
“三朝!”徐令宜見她難得好心情,逗了她開心,語氣顯得有些張揚,“從建武到永和到熙寧,我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十一娘望著他烏黑的頭發,忍不住笑了起來。
徐令宜趁機拉了她:“起來,你吃點東西和我去給娘問安去!”
“嗯!”十一娘應喏,順勢趴在了他的肩頭笑。
身子軟若無骨般,整個人都柔和下來,不同於往日的漠然。
徐令宜笑著親了親她的麵頰,把她橫抱到了臨窗的大炕上,幫她穿鞋。
這還是第一次。
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來!”
徐令宜隻是笑望著她:“蹬腳!”
外麵有小丫鬟的腳步聲:“侯爺,夫人,晚膳來了!”
十一娘忙穿了鞋,斜睨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在一旁笑。
屋裏的氣氛變得溫馨起來。
丫鬟、媳婦子和婆子們都齊齊鬆了口氣。
冷香更是報了琥珀:“夫人和侯爺和好了!”
琥珀冷了臉:“夫人和侯爺什麼時候置氣了?夫人不過是擔心六少爺罷了。不可胡說八道。”
冷香忙低了頭:“奴婢知錯。再也不敢了!”
琥珀滿意地“哼”了一聲,眼睛卻朝著正屋望去,就看見十一娘穿了件湖綠色的綾衫,鵝黃色的焦布比甲,耳朵上垂著赤金鑲紅寶石的耳墜,輕聲說笑著和徐令宜並肩走了出來。
十一娘也有日子沒心情收拾打扮了,看樣子,雨過天晴了!
琥珀不覺嘴角綻開了笑容。
太夫人看見十一娘也很高興:“臉色好多了!”
十一娘笑著幫太夫人繼了杯茶。
“身子骨好了就好!”太夫人沒有喝茶,卻撿了水晶盤裏的櫻桃吃,“你不舒服,我們端午節也沒有過好。”太夫人對二夫人道,“明天我們去流芳塢劃船吧?今年我還沒有劃過船呢!”像孩子似的。
太夫人不比從前,去劃船,身邊得有孔武的婆子照顧著。
二夫人征求意見似地望著十一娘:“要不,我們明天去劃船去?”
“好啊!好啊!”沒等十一娘說話,五夫人已笑道,“這些日子大家過得心慌氣悶的,趁著天氣還好,我們熱鬧熱鬧!”
十一娘卻覺得天氣太熱,不過大家都想去,她自然從善如流,笑著應了,讓薑氏安排劃船的事,到了那天搖著團扇坐在涼亭裏乘涼,看著二夫人、五夫人、英娘、詵哥兒、誠哥兒、庭哥兒、莊哥兒笑嘻嘻地在碧漪湖裏劃船。
清風徐來,她不由眯了眼睛。
現在已經是仲夏了,西北的春季來的遲,可也應該來了。隻要牧草茂盛起來,就是放牧的好季節,錯過了這一季,就錯過了這一年,龔東寧又捷報頻傳,那些韃子應該都歸心似箭了吧!那這場戰爭也應該很快能結束了!
想到這些,十一娘心情更好了。
在一旁服侍的薑氏看了笑著捧了裝著菱角、蓮子的青花瓷高腳果碟:“母親,南京那邊送來的,您嚐嚐!”
十一娘笑著拿了個菱角。
碧漪湖裏傳來庭哥兒和莊哥兒的驚呼聲。
詵哥兒帶著兩個侄兒把船劃到了荷花叢裏,兩個小家夥正在那裏摘荷花呢!
薑氏笑著問十一娘:“聽說龔大人連連告捷,六叔快回來了吧?”
當著太夫人的麵,大家都不敢說龔東寧如今任了右軍都督府的都督,正領著貴州都司的人馬在宣同打仗。
十一娘頷首,臉上的笑容更盛了:“是啊,謹哥兒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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