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客氣地和十一娘見禮,什麼也沒有說。
十一娘也沒有問。服侍太夫人去了佛堂,她就去了花廳。
雨已經停了,空氣中還彌漫著雨水的濕意。
院子裏站滿了人。
管事的媽媽們立在屋簷下,服侍的丫鬟、婆子立在院子中間。
看見十一娘進來,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短了半截。
十一娘由琥珀、綠雲等丫鬟簇擁著,目不斜視地穿過院子進了花廳,開始聽管事的媽媽們回事。
新上任的內院廚房管事媽媽黎家的把要回的事在心裏又念了三遍,覺得沒有任何不妥之處,這才定了定神。
她雖然是府裏的老人,卻與幾房都沾不上關係。要不是當初三夫人掌家的時候晚香鬧得歡實,甘老泉實在沒人可用了,也不可能讓她幫著管廚房,不可能在甘老泉隨著三夫人去任後被現在當家的四夫人暫定為廚房的管事媽媽,更不可能因為晚香的浮燥被任命為了廚房的管事媽媽。想到晚香一家被四夫人送回了弓弦胡同……聽說後來被攆出了燕京,她對著四夫人的時候就有些戰戰兢兢。
輪到她進去回話的時候,已是巳初過三刻。剛說完事,綠雲進來。
“夫人,威北侯府大小姐身邊的兩位貼身的媽媽過給大小姐問安!”
十一娘微微笑起來。
也不知道這兩個丫頭在搗騰些什麼,慧姐兒身邊的媽媽一天過來兩趟。
“你差人帶到韶華院去吧?”
綠雲應聲而去。
十一娘見事情都辦完了,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下來到開始繡字。
繡了半個字,徐令宜回來了。
他喊十一娘給他更衣。
十一娘溫順地服侍他更衣。
徐令宜問她:“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十一娘緊閉著嘴巴不做聲。
雁容見了忙朝著屋裏服侍的丫鬟使眼色,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就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怎麼?真不跟我說話!”
十一娘扭過頭去,幫他係好腰間的絛帶,端了杯熱茶給徐令宜,然後默默地收了花架。喊雁容:“時候不早了,要去太夫人那裏用午膳了。”也不等徐令宜,自己出了內室。
徐令宜失笑,跟了上去。
到了太夫人那裏,人多,十一娘笑盈盈的,倒也沒人看出什麼異樣來。
晚上兩人依舊各睡各的。
第二天,徐令宜起得早,喊十一娘服侍他梳洗。
十一娘不言不語,幫他倒水、換衣裳。吃早飯的時候也和往常一樣幫他端了粥放在麵前。
徐令宜覺得很有趣。
就像看一個小孩子在生悶氣似的。
可漸漸的,他笑不出來了。
先是十一娘不再主動幫他端茶倒水,然後早飯開始各吃各的,最後去太夫人那裏也不叫他了。神色越來越冷。然後發展到有次他喊十一娘幫他更衣,十一娘動也沒動,喊了夏依進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再也沒有之前的溫馨安寧,充滿淡漠與疏離。
徐令宜感覺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糟糕。
他在東,她就在西。他在左,她就在右。有時候他主動坐過去想和她說點什麼,她卻女紅不離手,全神貫注地做著針線,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他這個人存在似的。
徐令宜想了想,說起她之前很關心的事來。
“你還記不記得區家!”
十一娘沒有做聲,但徐令宜發現她拿針的手頓了頓。
他微微鬆了口氣。覺得這個話題選對了。
“我一直就納悶。皇貴妃所生的六皇子年紀那麼小,區家怎麼會這個時候出手。就算是帝後失和,可隻要皇後娘娘不犯什麼錯,皇長子和皇三子就固若金湯。他們這樣,完全是在鋌而走險。”
十一娘低著頭,飛針走線,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後來鳳卿的事,區家卻表現的很是陰狠。到了攻訐我‘德行有失’時,手段又有些變化——少了幾份毒辣,多了幾份老練。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區家行事怎麼沒有什麼章法。所以這次皇長子選妃,特意囑咐了馬左文到時給我回個信。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十一娘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抽了絲線,眯了眼睛穿針。
徐令宜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道:“我發現這次推薦的皇長子妃人選很有意思。楊家推薦的全是和他們關係比較好的。區家卻有些不一樣。隻推薦了兩家世交之女。還有兩家,明麵上是由禮部的人推薦的,可仔細一查,卻和區家有著若隱若現的關係……”
皇長子選妃,涉及到廟堂。本來就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的。區家自然會打伏筆,這是肯定了,有什麼好說的。
十一娘在心裏腹誹。
不動聲色地低頭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