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看得明白,不動聲色,找了個機會出了廳堂。
羅四奶奶正在屋簷下等。
兩人去了水榭。
“怎麼了?”十一娘柔聲問她。
羅四奶奶笑道:“我上次聽你說,五姑奶奶和你的生意沒做成。就想問問十一姑奶奶。以後要是有機會,十一姑奶奶還和五姑奶奶一起做生意嗎?”
十一娘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問這話,委婉地把自己的態度又強調了一遍:“侯爺如今賦閑在家,這樣的生意我不好沾。”
羅四奶奶聽著笑了笑:“我就是問一問。”然後挽了十一娘的胳膊欲一起回正房。
可那笑容卻有些勉強。
雖然接觸不多,但十一娘覺得羅四奶奶不是那種捕風捉影的人。她沒有動,反而拉了羅四奶奶的手,坦然道:“常言說的好,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四嫂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我們商量商量。”
羅四奶奶猶豫半晌,低聲道:“五姑奶奶邀你四哥和她一起做生意。”
十一娘聯想她之前的問話,不由眉頭微皺。
“你也知道你四哥,少要這樣被人看重的時候,也不商量我,執意要我給五十兩銀子的盤纏他,待五姑奶奶滿月後就和五姑爺去趟宣同。還許我一本萬利,到時候帶五千兩銀子回來。”羅四奶奶麵色有些凝重,“我聽著有些不對頭,細細地問他是什麼生意,說是由你出麵,五姑爺幫著跑腿,走範總兵的路子,用糧食換鹽引。”說到這裏,她看了十一娘一眼,“可我上次又聽你說,不好插手這事……怕是你臨時改變了主意,所以來問一問。”
原來還沒有死心!
十一娘想到五娘孩子洗三禮時的奢侈,不禁懷疑錢明已經打著自己的名號走了範維綱的路子。
如果真是這樣,怎麼沒有聽見徐令宜提起?是不好當著自己的麵說什麼?還是錢明的生意做的小,在徐令宜可以忍受的範圍呢?
她不由心頭冒火。
就算五娘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難道你錢明也不知道嗎?
十一娘不好當著羅四奶奶非議錢明,強壓了不悅,笑道:“我說呢,洗三禮時怎麼還請了春熙樓的師傅包外,原來是賺了大錢!”
羅四奶奶見她既沒有說有這事,也沒有說沒這事,想到之前的態度,心裏隱隱有底,不免氣得臉色通紅。索性道:“你是不知道。那天洗三禮你走後,五姑奶奶拉著大嫂私下說了半天體己話。回去後大嫂就讓杭媽媽帶了二百兩銀票給五姑奶奶。我向杏林打聽,說是五姑奶奶說手裏的錢用在了生意上,一時周轉不靈,向大嫂借些銀子使。年底就還。我當時就納悶。五姑爺是個精明人,做什麼生意會把錢全投了下去。後來五姑奶奶又把你四哥叫去,說要合夥做生意。我就留了心,讓人一打聽,趕情五十兩銀子正好是兩個人來回一趟宣同府的費用。”說到這裏,她氣得人直哆嗦,“說起來,你們姊妹裏你四哥是最弱的一個,和她又是一母同胞的……我這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做夢也盼著是我太多心了!”眼睛紅了起來。
十一娘很是震驚。
大太太給的陪嫁雖然不多,但也不寒酸。這不過兩年的光景,怎麼就要借錢過日子了?難道自己會意錯了?五娘的錢實際上是花在了日常的開銷,因此錢明才起心想去趟宣同?
念頭紛至遝來,她不由道:“四嫂,你說清楚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羅四奶奶也不想幫五娘隱瞞了。
她低聲道:“你也知道,五姑奶奶是早產。實際上不是摔了一跤,而是五姑奶奶眼看著要生產了,家裏卻沒錢了。一氣之下和五姑爺吵起來了。五姑爺說五姑奶奶‘不可理喻’,甩了簾子就走,兩天沒有回來。五姑奶奶又羞又氣,鬧著要去跳河……孩子這才早產的。”說著,輕輕地歎了口氣,“紫苑看著事情不好,悄悄來求三姨娘。三姨娘怕被人知道了看笑話,把壓箱底的八十兩銀子拿出來讓我帶給五姑奶奶……要不然,隻怕要當東西了。”
“怎麼會這樣?”十一娘不禁失聲,“五姐也是個精明人,又馬上要生產了,怎麼會由著五姑爺這樣鬧騰?”
“誰說不是!”羅四奶奶苦笑,“五姑爺應酬多。在春熙樓吃飯是記得帳;在多寶閣買東西是小廝送貨……難道管事們到家時來結帳,五姑奶奶還能說沒錢?或是讓那些管事找五姑爺要去不成?那樣一來,五姑爺還有什麼體麵可言?何況還有同窗間的應酬。那可都是債,砸鍋都要隨的。一筆筆,一樁樁,五姑奶奶就是再強也沒有辦法啊!”
十一娘聽著五味俱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在五姑奶奶雖然難,但也隻是一時的——五姑爺好歹是個舉人老爺,等哪天中了進士出了仕也就好了。”羅四奶奶見了反過頭來安慰十一娘,“至於做生意的事,十一姑奶奶也別心煩。我既然知道了你的意思,你四哥那裏定會叫他死心的。至於五姑奶奶那裏,我也會幫著勸一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