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覺得呼吸都困難的時候,他醇厚的聲音時斷時續的在耳邊響起:“默言……我自認為沒有虧欠誰……”語氣壓抑而苦悶,“為什麼會……”
為什麼?
因為生活不是一加一,沒有公式、標準和統一的答案。
這個問題太複雜,十一娘也沒有辦法回答。
她有些茫然地望著窗外點點的繁星,手不覺輕輕地繞在了他的腰間。
耳邊傳來他夢般的囈語:“……不……我欠……碧玉的……”
十一娘愕然。
碧玉?佟姨娘碧玉?
那天晚上夜風很大,劈裏啪啦拍打著淩穹山莊的窗戶,被大紅燈籠照著的廳堂溫暖靜謐,如世界的一隅,讓人輕鬆下來。兩個人對坐在半月桌前,一個慢慢地喝酒,一個慢慢地斟。喝酒的人越喝越精神越好,斟酒的人卻不敵睡意伏在了桌前。
她最後的印象是自己綣縮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等十一娘再張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在自己的床上。
羅帳半垂,右半邊床空空如也。
她起身。
帳子立刻被人挑了起來。
“夫人,您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琥珀那張笑盈盈的臉。
十一娘還有片刻的糊塗。
“侯爺呢?”
琥珀服侍十一娘將在烘籠上烘了的綾襖穿上:“侯爺把夫人抱回來就去了後花園,舞了會劍,剛剛回來,夏依正服侍梳洗沐浴了!”
十一娘點頭,低聲問起喬蓮房那邊的情況來:“……還口口聲聲說是秦姨娘害的她嗎?”
“沒有了!”琥珀蹲下來給十一娘穿鞋,“自從夫人訓斥了她一番,讓她說話要有憑有據之後,喬姨娘就再也沒提‘秦姨娘害她’這樣的話了。”說到這裏,她動作一滯,“不過,秦姨娘好像很害怕喬姨娘這樣說似的。她從昨天下午就一直等您回來,還不停地跟我們解釋,說自從喬姨娘禁足之後,她就從來沒見過喬姨娘,更別說去喬姨娘那裏拜訪……她昨天等您等到落匙,今天天沒亮又來了。”
“遇到侯爺了?”十一娘伸開雙臂站在那裏,由琥珀服侍她係上裙子。
“遇到了。”琥珀低聲道,“被侯爺訓斥了一番。”
“被侯爺訓斥了一番?”十一娘沉吟,“都訓斥了些什麼?”
琥珀低聲道:“侯爺說,讓她別聽風就是雨,在這裏給您添亂!然後理也沒理秦姨娘,直接去了花園。”
十一娘卻坐在鏡台旁的繡墩上沉思起來。
琥珀想到徐令宜說秦姨娘“聽風就是雨”,一副根本不相信秦姨娘會為難喬姨娘的樣子,不由擔心地道:“夫人,您是怕侯爺會偏袒秦姨娘……”
“不,不,不。”十一娘輕輕搖頭,“我在想,侯爺對人一向客客氣氣的。可對秦姨娘……說起來,秦姨娘還是二少爺的生母,卻是想訓就訓,想甩臉就甩臉……”
琥珀笑道:“秦姨娘原是侯爺身邊的婢女。自然不同一般的人……”話音未落,已麵露惶然。
十一娘望著她笑。
琥珀默然。
“請秦姨娘進來吧!”十一娘笑道,神色間又恢複了往日的淡定從容,“侯爺說的有道理。喬姨娘流產的事還沒有查清楚,她這樣聽風就是雨的,的確有些不好。”
琥珀應喏,帶了秦姨娘進來。
秦姨娘浮頭腫麵,無精打采的,看上去一下子老了五歲。她見到十一娘就跪在了她麵前,眼睛一紅,落下淚來:“夫人,我真的沒有害喬姨娘。要是您不信,可以問我身邊的人,也可以問院子裏的媽媽們……”
“什麼事都要講憑證。”十一娘讓琥珀扶她起來,“秦姨娘不用擔心。”
秦姨娘抽泣著站了起來:“夫人相信我就好,我是真的沒有害喬姨娘!”
她反反複複就是這幾句話,十一娘不時地點點頭。
還好文姨娘來了。
“哎呀,秦姐姐,你可真早啊!”她神清氣爽地給十一娘行禮,耳朵上垂著的赤金鑲青金石的耳墜隨著她的動作搖拽出美麗的弧線。
秦姨娘強笑著和文姨娘見禮。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文姨娘和大家打哈哈,“去年這個時候也是出了好幾天的太陽,結果月底下起了陰雨。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不一樣——二小姐月底不是要做滿月了嗎?”又道,“聽說五爺給二小姐取了名字,叫‘嗣歆’。真的定下來了嗎?”她問十一娘,沒等十一娘回答,自顧自地道,“這名字我瞧著挺好。‘歆’,‘其香始升,上帝居歆’。真是個好名字……
她囉囉嗦嗦的,對喬蓮房流產之事卻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