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夫人微一思忖,道:“也好。我和你們去看看十娘。說起來,她這些日子也不好受。”說著,眼角微濕。
三人見薑夫人的態度,略略安心。隨著薑夫人出了內室,往十娘那裏去。
* * * * * *
十娘那裏與老夫人那裏恰恰相反。三間正房冷冷清清,門口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鬟無精打采地站在那裏。看見薑夫人帶人過來,她神色慌張地行了個禮,忙進去稟告。
待她們走近,銀瓶已打了簾子。
“姑奶奶,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姨夫人。”
“你們大奶奶……”薑夫人低聲問。
銀瓶眼睛一紅,低聲道:“坐在窗前發呆呢!”
薑夫人聽著就長歎了口氣,轉身對大奶奶等人解釋:“自從知道琅弟出事以後,弟媳就常常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呆。要是等會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兩位舅奶奶和姨夫人不要見怪。”
十娘會為王琅的死傷心?
十一娘聽著有些狐惑。
而大奶奶卻道:“她年紀輕,遇到了這樣的事,心裏自然如刀割般的難受。我們是她娘家人,哪有見怪的道理。”
兩人客套幾句,進了內室。
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著個瘦嶙嶙的女子。她穿著件湖色的錦緞小襖,月白的綜裙,靜靜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沉靜的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木偶。
眼睛紅腫得如核桃般的金蓮在一旁服侍著。
“大奶奶,大姑奶奶和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姨夫人來看您了!”
銀瓶小心翼翼地上前稟道。
炕上的人回過頭來。
她的臉又瘦又蒼白,鼻子尖尖的,一雙帶著黑眼暈的眼睛大得有些磣人。
十一娘有片刻的呆滯。
這,是十娘?那個像孔雀一樣驕傲,像夏花一樣絢麗的十娘?
“十姑奶奶……”大奶奶語帶哽咽。
十娘卻茫然地掃了她們一眼,又轉過頭去,目光直直地望著窗外,好像窗外有什麼難得一見的美景讓她流連忘返般。
“大舅奶奶,”金蓮上前給她們行禮,“這兩天大奶奶心情不好。”又忙端了錦杌過來,“大舅奶奶、四舅奶奶、姨夫人,大姑奶奶,您們請坐。”
四人坐下,銀瓶和金蓮沏了茶過來。
大奶奶就問起銀瓶、金蓮十娘的起居來。
“……雖然依舊一日三餐,卻比平日吃得少。更不愛說話了。常常一個人一坐就是一天。”
能吃東西就不算很糟糕!
十一娘微微歎了口氣。
一時間大家無語,默默地喝著茶。
薑夫人就苦笑一聲,道:“讓兩位舅奶奶、姨夫人見笑了。家門不幸。我琅弟還未入殮,想分一杯羹的人都坐不住了。”一副想和她們說說的架勢。
大奶奶也的確關心十娘,見薑夫人有了這口氣,也不回避,徑直問道:“那些都是什麼人?都說了些什麼?”
薑夫人見羅家的人搭了腔,鬆了口氣。
“我曾曾祖父那一代就是單傳了。到了琅弟這一代,都是出了五服的旁枝。平日裏沒少得家父的救濟。哪知道琅弟出了事,竟然沒一個人關心誰是那行凶之人?琅弟死得冤不冤?隻知道爭先恐後地跳出來稱自己那房和我們最親,要爹爹從中挑選過繼之人,早日奏請禮部呈報聖上為緊。”說著,她目如利箭,“順天府抓的是什麼人?是任昆的貼身小廝。他一個賤民,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殺了茂國公府的世子爺。不是那任昆指使的,就是替那任昆頂罪。不管是哪樣,罪魁禍首卻是任昆,我又怎能讓他逍遙法外?”
她咬牙切齒的,“那些人卻利欲熏心,說什麼順天府都定了案,隻等秋後處決就是了。有什麼好查的。我這樣無中生有,完全是怕以後茂國公府的世子不是自己的胞弟,得不到娘家的好處……”
話說到這裏,她眼圈一紅。“偏偏爹爹又是個耳根軟的。聽那些人的慫恿,生怕王家因斷嗣丟了爵位。同意從那幾家裏選一個過繼過來。要不是那幾家也各有打算。隻怕承嗣的奏子早就報到禮部去了。”
她就望著十一娘擦起眼淚來,“隻可憐我弟媳,要受這樣的磨難……”
十一娘卻聽出點味道來。
她朝大奶奶和四奶奶望去。
大奶奶正陪著薑夫人抹著眼淚。
四奶奶卻朝她望來。
兩人的目光就在空中打了個轉。
四奶奶朝著十一娘微微頜首,輕聲對薑夫人道:“聽大姑奶奶的意思,國公爺是想從旁枝那邊過繼一個兒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