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宜眼底閃過不解。
十一娘解釋道:“三嫂做出這樣的事固然不對,可她畢竟是徐家的媳婦,是娘指定的管家人。要是讓她老人家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傷心呢!我看,還是瞞著點的好!”
徐令宜聽著眉頭微蹙:“你就說皇上讓我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巡城。我要晚點回來!”
“嗯!”十一娘柔聲點頭,送徐令宜到門口。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三夫人這些手段,遲遲早早會被發現。早一些,捉個現行,遲一些,被人議論。不管是哪種結果,對徐家都是一種傷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現在是徐家的媳婦,與徐家同聲同氣,同根同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固然是十一娘不願意把這件事聲張的原因,但她還有更重要的擔憂。
調集糧米這樣大的事,單憑三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是不可能做到的。隻怕這其中還有些蹊蹺。說不定還牽扯到外院的一些管事,甚至於徐家一些重要的人……她不想變成一隻飛蛾撲到網裏去,卻又不能置身事外或讓災民吃出事來,或讓徐家陷入困境。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徐令宜出麵去解決。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那自己也隻好自認倒黴了。
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她自然要保持沉默,免得打草驚蛇,自己變成了誣告之人。
可當她看見漫天飛雪簌簌打在徐令宜筆挺如鬆的身上時,又忍不住喊住他:“侯爺!”
徐令宜回頭。看見十一娘立在門簷下,大紅鬥篷像朵不馴的雲般追逐著空中的雪花,一雙眸子閃閃生光地注視著他……忍不住就走了回去:“怎麼了?”
十一娘看著他走近,停在了離自己五步遠的距離。
“侯爺,”她望著徐令宜,“施粥這件事可大可小。大的來說,是救災,為黎明百姓。小的來說,是行善,為徐家積德。何況我們家的粥棚緊挨著威北侯家的粥棚。您就是再大的氣,也等這事過去了再說。”
徐令宜知道她是在囑咐自己等會行事不要讓別人看出什麼破綻來,頗覺得她多事,點頭應付:“知道了!”
十一娘見他態度敷衍,知道他根本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隻好再解釋:“各家施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時候換米,不亞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侯爺不妨讓那些煮粥的婆子把米多淘幾次,然後放點醋在裏麵一起熬,免得吃出事來……就是有人起疑,就說您覺得她們當差不仔細就是了。待過了這一頓,您再安排人換米不遲……”
可一抬頭,卻看見徐令宜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已淡淡地道:“不過是米黴了罷了。當初行軍的時候我也吃過,哪有那麼多的事?你別亂操心了,好好陪著娘,別讓她老人家起疑心就是了。”
十一娘不禁語塞,想著他今晚要歇在文姨娘那裏,道:“我等會會囑咐文姨娘幫您留門的!”
徐令宜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裏。
因為連續的大雪,後花園又以青石路居多,太夫人怕五夫人滑腳,早下令免了她的省昏定省,還讓徐令寬也不用來問安,陪著五夫人即可。而三爺和三夫人又忙著粥棚的事,不到吃飯的時候見不到人。
她去的時候申正過一刻,貞姐兒和諄哥由幾個丫鬟陪著在廳堂裏跳繩。
看見十一娘進來,貞姐兒忙領著諄哥給她行禮。
可能是一直和諄哥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諄哥如今見了十一娘並不像她剛進門的時候那樣的警戒地望著她。
十一娘看著當然高興,站在離她們五步遠的距離,不動聲色地和兩個孩子打招呼:“祖母在幹什麼呢?”
貞姐兒笑道:“正和杜媽媽兩個人鬥葉子牌呢!說不好玩呢!”
十一娘朝他們笑了笑,轉身往內室去。
“爹怎麼沒和你一塊來!”
她身後突然傳來諄哥細細的聲音。
十一娘回頭,看見諄哥緊張地拽著貞姐兒的衣角,表情有些複雜地望著自己。
“你爹今天晚上要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巡城。”她笑容和剛才一樣溫和,“今天不能過來陪祖母吃飯了。”
貞姐兒和諄哥眼中都流露出失望之色來。
父女(子)是天性。徐令宜對孩子那樣嚴厲,他們還是喜歡他,惦記著他……
十一娘有些羨慕。
而太夫人聽說徐令宜不能回家吃飯,也難掩失望。
杜媽媽勸太夫人:“您就當侯爺是出去應酬了!”
太夫人望著窗外飛舞的雪花,不甘地道:“去應酬起碼還活色生香。可你看這風大雪大的……”十分心疼徐令宜的語氣。
十一姐嘴角微翹。
腦海裏卻浮現前世母親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