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以後由自己沒話找話說不成?
想到這些,十一娘不由有些頭痛起來。
她也不是個擅長拉家常的人。而且,她很懷疑,徐令宜會喜歡聽人說長道短的……
坐在十一娘對麵的徐令宜卻沒有這麼多的心思。
他隻覺得茶有點涼,但還可以入口。更多的,是想著諄哥。
元娘一直聽信那個長春道長的話,後來折騰來折騰去,果然懷了孩子,就信得更厲害了。諄哥還沒有出生就讓長春道長算卦。長春道長當時說,這一胎是男丁。可不容易養活。十歲之前要經曆血光之災、水光之災和無妄之災。如果過了這三道坎,就能一生遂順,如果邁不過這三道坎,就會凶多吉少。因此需要人極細心地照顧。後來生了諄哥,應了男丁之說,元娘生諄哥的時候大出血,應了血光之災;十個月時洗澡嗆了水差點丟了性命,應了水光之災……從此以後元娘就沒讓孩子離開她半天。
自己心裏也不踏實,事事都睜隻眼閉隻眼,可沒想到,把他養成了個姑娘家,隻知道翻繩丟沙包……
想到這裏,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
不能再這樣了……養於婦人之手,隻怕難成大氣。這個家還要他支撐呢!
就有小丫鬟戰戰兢兢地進來稟道:“侯爺,夫人,文姨娘過來問安!”
十一娘就發現徐令宜的神色沉了幾分,然後淡淡地“嗯”了一聲。
文姨娘就笑盈盈地捧了個紅漆描金匣子走了進來:“侯爺和姐姐這幾日勞累了,正好文三爺前幾日送了兩支人參、一斤血燕來。我特意拿過來給姐姐補補身子。”說著,她眼巴巴地望著徐令宜將匣子捧到了十一娘的麵前。
這樣的殷勤!
十一娘想到那日在小院文姨娘的窺視,就很想扮豬吃老虎把這些東西收下。可看著她大眼睛水汪汪地望著徐令宜,立刻改變了主意,決定不動聲色讓徐令宜去做選擇。
而琥珀沒有十一娘的示意,肯定是不會動的。
一時間,文姨娘捧著紅色描金匣子的白嫩柔荑就僵在了半空中。
徐令宜不明白十一娘為什麼不發話,就朝她望了一眼。正好,十一娘目帶詢問地望了過去,兩人的目光就撞到了一起。
這是內院的事,難道還要我開口不成……
但一想到今天回羅家大太太那種毫不留情麵的訓誡,猜到她可能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方麵的教導,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十一娘立刻明白過來,笑著朝文姨娘說了一句“讓你掛念了”,琥珀就上前兩步接了匣子。
文姨娘心中微涼。
自從知道十一娘會嫁過來,她就很後悔。當日在小院的時候真不該得罪她。一直想彌補一下,卻一直沒找到適合的機會。她今天特意來獻藥材。一是想告訴十一娘文家是個怎樣的人家——兩支百年老參和一斤血燕,可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得到的。想震懾她一下。二是想看看十一娘的反應。是笑盈盈地接了還是給臉色她看。如果是前者,隻怕是個心機深沉的,那自己就得小心,想辦法把這個心結解了。要是後者,那就沒什麼打緊的了,多拿些金銀哄了她開心也就沒事了……沒想到,她竟然會看了侯爺,讓侯爺幫她拿主意,而侯爺呢,從來不插手內院之事的,卻告訴她如何行事,分明是要袒護她。
“侯爺和夫人累了一天了。”她望著十一娘精致的眉目,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奴婢就告辭了。免得誤了歇息的時辰。”
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著文姨娘離開,然後問徐令宜:“侯爺要不要歇歇?”
徐令宜正要開口說話,又有小丫鬟進來稟道:“侯爺,夫人,二少爺和秦姨娘、喬姨娘來問安!”
“讓他們進來吧!”十一娘發現徐令宜眼底微微有了一絲笑意,口氣也很溫和。
難道,徐令宜不喜歡八麵玲瓏的文姨娘?或者,是很喜歡徐嗣諭?
思忖間,徐嗣諭和秦姨娘、文姨娘走了進來。
徐嗣諭看上去還是那麼沉穩,秦姨娘和喬蓮房還是那麼憨厚和冷漠,三人給徐令宜和十一娘行了禮,徐令宜就讓人端了小杌子給三人坐,問起徐嗣諭的功課來:“……聽先生說已經開始學《大學》了?”
徐嗣諭恭敬地應了一聲“是”,道:“隻是略有涉足,不敢稱‘學’。”
徐令宜對他的回答很滿意,微微點頭,道:“十目所視,十指手指。是何含義?”
徐嗣諭沒做片刻的思考,立刻道:“君子立世,當以誠為本。眾目睽睽之下亦不畏也!”
徐令宜又問他:“何為修身在正其心?”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能知其味。此修身在正其心!”
十一娘不由看了徐令宜一眼。
大太太不是說他不喜歡讀書的嗎?怎麼還能隨口就考徐嗣諭——雖然在她看來這些問題都很簡單,但至少說明徐令宜曾經好好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