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熙然不知道鞠晴什麼時候離開的,隻知道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空蕩蕩的宿舍裏又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人言,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然而可恨之人未嚐沒有可憐之處?
鞠晴……真的很可憐!
隻是不管曾經多可憐的經曆,都不應該成為一個人加害另一個人的借口。
陶熙然忽然想起鞠晴離開前過的話,心底隱隱劃過一絲不安。
“我隻是想最後來看一眼曾經的學校和宿舍,還有一起哭過笑過的……朋友。”她如是。
“不對…不對……”
陶熙然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過鞠晴留下的傘,起身跑出了宿舍。
外麵的雨還在下,而且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她舉著傘,不管不顧的奔跑在雨中,四處搜尋著鞠晴的身影。
濺起的雨水打濕了她的鞋子和長裙,有一種不屬於夏的寒冷,似乎能夠沁入骨髓。
陶熙然沿著宿舍到校門口的路,一路找尋,始終沒有看到鞠晴的身影。
她又跑去教室和圖書館,還是沒有找到鞠晴,盤旋在心裏的不安漸漸減輕了。
“也許,她隻是離開了……”陶熙然這麼安慰自己。
就在她舉著傘走過最高的那幢教學樓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隱約還伴隨著水花被濺起的聲音。
陶熙然機械地回過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陶熙然聽不到嘩嘩的雨聲,看不到周圍越聚越多的人群。
她的眼裏隻有趴在教學樓前的地上,側頭盯著她的鞠晴。
女人豔麗的妝容被雨水浸濕,在蒼白而鐵青的臉上暈染開來,紫色的卷也被瓢潑的雨水沾濕,黏膩的纏繞在一起,像極了冬日爬山虎枯槁的藤蔓。
鮮紅的血從鞠晴的嘴裏和身下流出,很快就暈開了一片,那麼刺目的顏色刺得人眼睛生疼。
一張紙片從空飄搖著落下,上麵的字體因為被雨水打濕而漸漸變得模糊,但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判斷出那是一張婦科醫院的診療單,上麵空白了大半的診療結果一欄寫了寥寥幾個字——確診為梅*毒。
陶熙然緩緩蹲了下來,身體不可抑製的顫抖著。
透過人群的縫隙,她似乎看到鞠晴在極力向她伸著右手,鞠晴的嘴巴一張一翕,似乎在述著她對世界的最後一絲留戀。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陶熙然,裏麵的光芒從明亮漸漸變成渾濁,最後死灰一片。
陶熙然想要大聲尖叫,卻現自己根本不出聲音,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鬱積在胸腔,就像是有人在一點一點把她周圍的空氣抽離。
手中的傘被風吹走,她跌坐在雨水裏,眼淚不受控製的溢出眼眶,和淋下來的雨水混成了一體。
“鞠晴死了…鞠晴死了…鞠晴死了……”
陶熙然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句話,每重複一次,心髒就痛一次,不知道是因為難過還是因為內疚。
“啊——”陶熙然終於大叫了一聲,猛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