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回 論前知羅漢受揶揄 著先鞭祖師遭戲弄(3 / 3)

這一天,他仍是這麼的在道上行走著,一路上賞玩風景,好不心曠神怡。不料,忽有一樣什麼東西,在他這騎馬的屁股後麵重重的撞上了一下,倘然不是他而換上了別人的話,一定是要給他撞下馬來了。紅雲老祖不免要從馬上回過頭去,向著後麵望上——望。卻見他這騎馬的後麵,緊緊的跟上了一頭驢子,那頭驢子高大得異乎尋常,竟是和馬有些差不多。在那驢子的上麵,卻伏著了一個衣衫檻樓的漢子,好象對於騎驢子,完全是一個外行,所以這麼很不象樣的伏著在上麵。而剛才的那一下,大概也是因他騎得不合法,而誤撞在馬屁股上的。當紅雲老祖一回過頭來望昔,他似乎也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事情了,登時惶恐得什麼似的,便左一個拱,右一個揖,口口聲聲的,隻是向著紅雲老祖賠著不是。紅雲老祖畢竟是修過了不少年的道的,要比尋常人多上些兒涵養工夫,豈屑和此等細人,計較這些個小事,便也一笑置之,策馬複行。

誰知,行不到多久時候,又是這麼猛然的一撞,比先前那一下還要來得厲害,險些兒撞他栽下馬背來。再回過頭去一望時,仍然是那頭高大的驢子緊跟在後麵,仍然是那個衣衫檻樓的漢子,露上一臉惶恐的神氣,仍然是那麼的左打拱、右作揖,不住的賠著不是。紅雲老祖見了,不免暗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然仍不忍向他斥責著。一鞭揮處,這騎馬早如騰起雲,駕起霧來的一般,飛也似的向前跑去了。一壁也暗睹的在想道:“驢和馬,是不具有同等的腳力的,剛才隻為了我的馬跑得太慢了一些,所以會讓那驢子緊緊的跟隨在後麵,會讓那驢子的頭撞到馬屁股上來。如今我放足了轡頭,這麼快快的一跑,無論那驢子是如何的會跑,恐怕也要望塵莫及,趕都趕不上的了。”

心中正自得意著,忽聞得一片“啊呀”、“啊呀”直叫的聲音,又是起於他的馬後,看來又有什麼亂子鬧出來了。在這個情形之下,他當然又要回過頭去望上一望。卻真是出於他的意料之外的,最最打先射入他的眼簾中來的,仍是那頭高大的驢子,仍是那個衣衫隘樓的騎驢漢子。再經他仔細的一瞧時,更使他加倍的駭詫了起來。原來他這騎馬的一個尾巴,不知怎樣一來,恰恰是圓圓一圈的,把那驢子的頸項纏著了,因此,當這馬放開了四個足,飛快的向著前麵跑,也就自然而然的,把那驢子帶著了在一起跑了去。但是,這還是一種偶然的情形,算不得什麼稀奇。所最奇的,照理驢子的腳力,是無論如何趕不上馬的,那麼,這馬既是這麼飛也似的跑著,後頭的驢子隻要一個趕不上,就要連人帶驢,傾跌在地了。可是,試一瞧現在的情形,那漢子雖是“啊呀”、‘啊呀”的連聲直叫著,卻依舊安然的伏在驢背上,那驢子更是把四蹄展開,沒有一點趕不上來的樣子。由此看來,這一人一驢,倒大概都是很有上一點來曆的呢。

紅雲老祖究竟是何等樣子的一個人,什麼事能瞞得了他?在如此的一個觀察之下,也就對於那騎驢的漢子的一種用意,有些瞧料出來了。便把手一拱,微微的一笑道:“朋友,我們各趕各的道,原是河水不犯井水的,閣下如何要向我開上如此的一個玩笑?我現在算是認識了你閣下就是了。”紅雲老祖雖是這般低頭服下的說著,那漢子好象滿是不賣這筆帳,又好象不懂得他這幾句話的意思的,仍在口中咕嚕著道:“這明明是你把我開上一個大玩笑,怎麼反說是我開你的玩笑呢。你瞧,是你的馬在前,我的驢在後,又是你那馬的尾巴,勾著了我這驢子的頸項,決不會是我的驢子把頸項去反湊著馬尾巴的,那麼,這事實不是再明顯也沒有了麼?不過,我不是愛和人家拌什麼口舌的,就讓我自己認上一個大晦氣,走了開來罷。”他說完這話,輕輕的把那驢子的頭,向後一拉,就從馬尾巴中脫了出來,不再相纏在一起了。

紅雲老粗也不愛和那漢子多說得上什麼話,便又揮起一鞭,讓自己這匹馬向著前麵飛跑了去。不過,他這一次卻老到得多了,時時的把一顆頭向著馬後望了去,瞧瞧那頭驢子,究竟還跟在不跟在他的後麵。果見在一轉瞬之間,已是相距得很遠很遠,最後連小小的一點黑影子,都是瞧不到的了。他方始深深的噓了一口氣,好似把身上的一種重負釋放了下來的。實在,在這一馬一驢追隨之間,那漢子和他歪纏得也太夠了。不料,他偶向前麵望上一眼時,忽見一頭高大的驢子,平伏了一個人在上麵,緩緩的在走著,那驢子,那驢子上的人,都和先前的那一人一驢,很有幾分的相象的。不由得不又使他怔上了一怔。不知現在的這一人一驢,是否就是先前的那一人一驢?且待第一百六十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