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陳繼誌卻已飛速的跑上幾步,走到了紅姑的麵前。紅姑再也遏抑不住洶湧而起的這一股熱情了,即把繼誌拖了起來,向著他的滿臉間吻了去。而為了樂極了的緣故,竟不自覺的有兩點熱淚掉落了下來。那個張姓的童女,卻站在他們的旁邊,舉起一雙眼睛,呆呆的望著他們,象是頗為羨慕的樣子。紅雲老祖見了,便又向著紅姑說道:“站在你道友身旁的這位小姑娘,我看也是很有些來曆的。因為,如果設有來曆,也不會遭到這般的大劫,和令郎會合在一起了。現在,道友不如就收她作上一個徒弟,傳授他些道法和武藝,使他可以有上一個成就,這或者也可說是一種緣法呢。”紅姑最初一心都在他愛子的身上,旁的事一點也不曾注意到。如今聽紅雲老祖一說,方把那個小姑娘細細的一瞧視。見她雖不怎樣的美麗,卻是生得很為白淨,頗有小鳥依人,楚楚可憐的一種神氣。當下,倒也把她喜愛了起來。便把頭點上一點道:“瞧這女孩子的根基,倒也很是不錯,隻可惜我的本領也有限之至,縱把她收在門下,恐怕不見得會有怎樣的成就罷。”紅姑雖是這般的謙遜著,卻顯然的已是答允下,把這小姑娘收為弟子了。好個小姑娘,倒也機靈之至,即向紅姑之前跪下,拜起師來。這一來,可又把紅姑喜歡煞了,當為取名鳳姑,後來也成為一個有名人物。暫且按下不表。
單說,當把那童男童女開刀之際,已是到了五更時分,後來,又經過了這一場的紛擾,早把這黑夜度過,又見一絲絲的曙光,從雲端中漏了下來,映照在山峰之上了。當下,鏡清道人既已逃歸洞中,這典禮也就不結束而結束。一般私來這個山上,伏在山峰間觀禮的人們,便也分路各自歸去。紅姑當然也挈帶了他那愛子和新收的徒弟,一齊回到了雲棲禪寺中。這時候,為了邛來山擺設擂台之日,已是一天近似一天,四方來打擂台之人,確是來得不少。而來的,又以這雲棲禪寺為駐足之地者居多。這一來,這雲棲禪寺居然成為邛來派以外的各派能人,集合起來的一個總機關了。
不料,在這祭旗未成的一二二天後,又發生了一樁非常的事件,幾乎把這頂禮佛祖的梵宮,變成為一個容集病人的醫院。原來凡是住在這雲棲禪寺中的一般人,不論是那一個,就是道理高深如昆侖派的金羅漢呂宣良,笑道人,崆峒派的楊讚化、楊讚廷,索來不知道什麼叫作病的,如今也一齊的病倒了下來,而且病得非常沉重,都是呻吟之聲,不絕於口。
獨有一個智明和尚,不知是否為了他的道法更比一般人來得高深,還是為了別樣的緣故,他卻並沒有和別人一般的病倒。隻是,病倒在床上的,有這麼許多人,不病的,卻隻有他一個,旁的且不說起,隻要到東邊去問問,西邊去瞧瞧,也就夠他受累的了。何況,他素來是善於替人家治病的,不論哪一類的丹散丸藥,他都很現成的有著在手邊。但這一次拿了出來,給這些病人服用時,不但是一點沒有什麼效驗,反而日見沉重。這怎教他不於受累之外,還要暗暗的生驚呢。經他仔細的推想上一陣後,不禁恍然有悟道:“嘿,真是該死,我也給他們鬧得糊塗了。他們現在所患的,那裏是什麼尋常的病症,定又是鏡清道人在暗中搗著鬼,真的布起那‘落魂陣’來了,大家還以為他祭旗不成,已是把這件事情停止了進行,真是太不知鏡清道人的了。”隨又在袖中占上一課,果然在卦象上,見到有被小人暗算的一種光景。這更把他著急得什麼似的暗道一聲:“這可怎麼好,講到我的能為,充其量,也隻好說是對於佛典有上特異的一種澈悟罷了。若是要我立於對壘的地步,去和鏡清道人鬥著什麼法,這是絕對的幹不來的。如不經過一番鬥法,而把這‘落魂陣’破了去,又怎麼能把這病倒在床的許多人救了過來呢。難道我竟眼睜睜的瞧著他們這許多病人,—天天的沉頺了下去,而不替他們想上一點兒的方法麼?”
當他盡自這麼的焦慮著,依舊束手無策,而這病倒在床的許多人,他們的病勢卻更是沉頺了下來,眼看得一個個都是去死已近了。就中,尤以甘瘸子病得最為厲害,隻剩下了遊絲似的一口氣,隻要這一口氣也不存留著,便要嗚呼哀哉了。在這時候,他的女兒甘聯珠,同著桂武,也到這雲棲禪寺中來了。他們倆夫婦的到這裏來,原是為了陳繼誌被人劫去,前來探視紅姑的,卻不料甘瘸子同著蔡花香都病倒在這寺中。甘聯珠自從那一回進出娘家以後,即沒有見過他父母的麵。桂武也是同樣的情形,差不多已和嶽家斷絕關係的了。如今,忽然聽到了這一個惡消息,在桂武還沒有覺得什麼,甘聯珠卻究竟關於骨肉之親,這顆心就亂得什麼似的。便和桂武商量著,立刻要去省視她的父母一下,斷不能真把他們二老視作路人一般的。桂武沉吟道:“在理,我們都得前去省視他們二位老人家一下的。隻是自從我們一同逃了出來以後,你父親不是氣憤憤的在外麵宣言著,此後再也不承認和我們有什麼的關係存在了麼?現在,我們前去探視他,倘然他仍消不去以前的這一口氣,對於我們不但是拒而不納,還耍把我們大罵一場,這不是太沒有麵子了麼。所以,你還得好好的考量一下為是。”甘聯珠毅然的說道:“這一點也用不著什麼考量的,你既然不太願意去,讓我一個人去也好。不要說他們二位老人家隻是把我大罵一場了,就是把我打上幾下,甚至於怎樣嚴重的責罰我,也一點都沒有什麼要緊,究竟他們是父母,我是他們的女兒啊。至於什麼麵子不麵子的話,更是談不上的了。”一個性情素來十分溫和的人,忽然間大大的變了樣子,竟是這般的固執己見起來,這當然要使桂武在暗地吃上一驚的。當下,也隻能順著她的意思,說道:“我也隻是這麼的說了一句,並不是真的不願意去。你既然如此的有孝心,我當然應該陪伴著你前往的。現在,我們就走罷。”甘聯珠這才回嗔作喜,即同了桂武,向著他父母臥病的所在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