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顯醫官再次閱讀羅南的資料,視線在其出生日期上留連甚久,並做了個簡單的減法。
然後得到了“20”這個數字。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做了,可每次做,最後都忍不住歎氣。
陶顯醫官歎了口氣:所以,這是一個“天梯”級別的天才的麻煩。
唔……麻煩嗎?
公允地講,在過去這段時間,她並沒有承受相應的壓力。相反,她和樂佐,還有機動五連的所有人,都享受到了羅南“技術兜底”的好處,戰損率遠遠低過其他兄弟連隊。
那麼,此前所有的好處,其實已經暗中為此刻或未來的麻煩標注了價格?
唔,這樣考慮實在是太悲觀了。
這位年輕的天才,一直都很注重維持他在連隊中的可信任的形象。
哪怕是當下,羅南看似出格的行為,也有默默提升的係統權限背書。
再說了,能夠在“違規操作”這條線上反複橫跳又不真正逾越,本身就是“老鳥”的行為。
行動永遠大於名聲。
陶顯又去看羅南。非戰時狀態下,哪怕隔著雙層麵甲,半透明的框架內,仍然能夠大致看清楚那張似乎仍擺不脫稚氣的麵孔。
頂著這張麵孔,獲得整個連隊的信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羅南是申請權限而不是正式評級,所以他的真正實力,並沒有他申請下來的權限所展示的那麼清晰。況且,因為種群限製,未能跨越“布法絕關”,導致形神框架不夠強韌,難以周備圓滿,也是明擺著的限製。
可無論怎樣,一個在細分領域拿到了“天梯”評價的主官,放到機動五連,無論如何都是高配了。也許明天,他就可以帶上正經的“天梯臂章”,以後的前途至少校官起步——正常來說,他也不需要再到軍隊這邊廝混,憑借這場戰爭的資曆,他甚至可以一直混到元老院的高級助理,再決定是投身政界、鑽研學術,還是投向祖庭的懷抱。
不管是過來體驗也好,鍍金也罷,陶顯醫官很珍惜和這種未來精英人士的共事過程——不管以後吹噓還是嘲諷,總是生命無聊時候可以想起的談資。
她自嘲一笑,按照軍醫官應有的職業要求,向羅南做了一個新提醒:“70×10,700米的上限。尉官閣下,我會盯著你的。”
羅南咧嘴一笑,非常配合:“了解。我也和‘火種’直接掛鉤的,請務必幫我看著點兒。”
陶顯醫官順勢便道:“我建議你從250米的下限開始,有序提升。”
“我才不要當二百五。”羅南說起了陶顯醫官無法理解的冷笑話。
事實上,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幾乎已經裹了一層冰凍鎧甲的“泥人”,往遠處冰川堡壘行進的距離,已經不止二百米了。天淵帝國的規定的“米”或者與之類似的單位,又是地球單位的1.6倍左右,如今茫茫雪霧凍氣,有效遮蔽了“泥人”的身形,以至於若隱若現,看不太真切。
陶顯醫官又瞥了羅南一眼,很快又恢複了“遠眺”狀態。
孽毒籠罩的惡劣環境中,每向前推進一米,其傳回的信息,以及信息中的汙染指數,都會大幅攀升。
所以,哪怕羅南已經拿到了天梯三階以下進行相關活動的權限,目前他的“實驗距離”也遠遠沒有觸碰到規定上限,陶顯醫官仍然緊緊盯住那個“冰凍泥人”,將其設定為偵測目標,由動力裝甲的傳感設備進行實時反饋,確定其活動距離始終可控。
現在已經有三百米了。
羅南見狀,隻能再慰她幾句:“放心了,跑不了太遠的。再遠的話,就真看不清楚了。而且‘蟠魔’活化控製的冰川堡壘,又不是景區,哪能隨隨便便進出?肯定會有清掃措施的……那個可是一點兒抵抗能力都沒有。”
陶顯這次都不回頭了,隻順口道:“那就祝它早死早心靜吧。”
羅南失笑,也不管陶顯醫官如何做法,自家注意力已然偏轉。
“深溝”對麵的注定要完蛋的“活靶子”仍然持續向他傳回信息,羅南已經不需要額外分出注意力去進行解讀。因為那邊傳回的,基本上都在他預設的框架之內,並沒有特別意外的數據。
“沒有”就證明他預設的模型,在當下環境中能夠有效運轉。
當然,也隻是當下,也隻是眼前這一片區域。
他還需要更多的驗證。
羅南的視線從對麵的冰川向上移動,慢慢移到近乎永夜的天空。
在那裏,在漫天星辰、在高能艦炮閃光的映照下,藍鑽般的含光主星,與暗赤色的“赤輪裂隙”各據一方,隔空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