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天點點頭故意沒有看到他的尷尬之色，“香薷一切都好，之前你的十萬兩銀子，是你的全部家當了吧？不過你不要憂心，沒有浪費。你可知萬草堂此時在外頭是什麼名聲？當初自然也可以不做藥草莊子跟藥堂，但我猜，這個能夠幫上你們的忙，香薷才有這樣的打算。”
喬木跟慕之相視一笑。
“她本來就像姑姑，這些年又受了這麼多苦。”
吳應天牙齒一酸，“我怎麼記得，有人以前經常罵，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香薷是一般的女子嗎？！”
某人怒。
吳應天便跟慕之，拉長聲音哦了一聲，反而更喬木突然間臉色一紅。
這是哪跟哪啊！
笑也笑話過了，吳應天說正事，“自然不是，我帶來的人，大部分都能進行簡單的包紮，大夫也都是好手，就說這一次，除去已經傷重不治的，重傷的也都處理好了，輕傷的這幾日便沒事，很快就能夠繼續殺敵！但還是……”
臉色有些暗淡。
這但是，讓人有些難過，慕之安慰他道，“這都是用命去拚的，這一點誰都難以避免，有你們這樣，已經好了許多。”
慕之總是這樣，看得都比別人遠，對別人也不苛求，比如此時就以這樣的方式來安慰吳應天。
吳應天嘴角動了一動，歎息一聲，“雖然已經戰死的不算，抬回來的之外，輕傷的都沒有問題，重傷的也都做了處理，但這已經三日，算了算大概要折損二百六十三人，實在是讓人心裏憋得慌，我……”
吳應天說不下去了。
卻沒有發覺，喬木跟慕之的臉龐，熠熠發光。
“醫呆子，你說，這一仗打下來，你估計折損的，是二百六十三？”
吳應天說道此處，木然點點頭，即便真的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但這是他頭一回來戰場，也真實的見到這麼多人，救不回來，瞬間理解了為何這裏的軍醫是那樣的表情，也明白當日為何都先救治輕傷的。
實則是沒辦法選擇，最大限度的降低損失才是真的，因為他們人不多，就算沒日沒夜，最後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掙紮死去。
而這一切，哪怕真的不能完全避免，至少也不應該如此啊！
吳應天還記得，當日他救的人，看著他們的眼神。
這樣的衝擊，這幾日都沒有消除。
是以，他越發覺得自責，要是再快一些，要是能夠早一點做處理，本來有些人，是不會死掉的。
“兩百多人命啊，這——”
聽清楚兩百多之後，慕之無法淡然了，“扶我過去瞧瞧。”
見吳應天沒有反對，喬木很自然的，就扶著他，兩人往傷病營帳而去。
一路上看著人在那守著，跟著吳應天來的大夫，都已經安頓好，此時在裏頭也是守著幾個的。
沒有哀嚎遍地？沒有四處血跡，甚至……沒有那絕望的眼神。
“大夫，你是說我真的還能上陣嗎？”
“我真的還能夠站起來？”
“我原來想著，至少有一日能夠回去，我娘還等著我呢……”
有一個大夫隨口就說，“自然沒有問題，回去？想回去娶媳婦了？！”
這樣的鬆快的氣氛，即便真的傷重的，也得到了及時的處理，而且各個營帳分開，護理也各不相同。
見喬木跟慕之前來，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們，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刷刷的跪在地上。
感激的話一串串的說出來，也有的人不善言辭，卻自發磕頭。
這樣的場麵，喬木眼眶都要紅了起來。
一個弱小的士兵，看著不過十五六歲，傷了胳膊，眼睛亮閃閃的望著他們。
“將軍，大夫給的藥真好，他說我們很快就能夠上陣了。”
一路過來，除去在傷重營帳那一處有些哀傷，有人抬著出去，這便是不治了。
但那在裏麵的，卻斷斷續續的說話，“將軍……想……這樣了，都沒……放棄咱。”
喬木的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慕之的身子骨不好，隻看完，就扶著回去。
躺著，跟喬木對望一眼，看著還在自責的吳應天，眼神嚴肅又崇敬。
一直以來，一場戰役下來，死傷無數，折損成千上萬的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這一次因為有那軍陣的功勞，大馬嶺那頭的並沒有多少傷亡，而小馬嶺這邊占據了優勢，也不算多嚴重。
但死亡不足千人，抬回來的，除去那兩百多個，要麼傷重不治，要麼就是即便活下來也無法再上陣殺敵。
但其餘的人，都沒有損傷。
這意味著什麼，他們心裏無比清楚。
這簡直就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