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少年,一身幹幹淨淨的竹布袍子,頭上也隻一根竹簪,就在輕輕說完那句話之後,身上的殺意瞬間斂盡。
此時要別人瞧過來,多半會以為這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
隻不過,書生身邊的這個仆人,有些……壯碩。
鐵塔一般的身軀,卻靜靜的跟在這少年身邊,臉色是說不出的恭敬,在他眼裏,六爺這個人要麼就不發怒,甚至絕大多數都是沉默的,但每次說話,都讓人不容小覷。
何況他知道的還不止這麼一點。
“霸天,你去安排一下,務必要盯緊了。”少年又道。
霸天,向來是個膽大無謀的,也沒少吃虧,一開始見這六爺的時候是不服的,不就是運氣好一些嗎?要不是因為長得這張臉皮好些,哄得大小姐對他另眼相待,他霸天,就是最看不得這樣的軟蛋。
豈料事情跟他想的還有一些出入,一單單事情做下來,特別是有一次俱都被困,要不是有六爺,他們也全部都去見閻王了,這六爺,是個有帥才的。
他這才心服口服,而他兄長霸刀,就特意托人來打聽,他就知道裏頭有什麼古怪,也沒見他服過什麼人,還不是跟六爺談了一回之後,也就起身回去。
當然,這些該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一些,但他知道,有些話不是他該說的。
這一想,就沒有聽見方才的話。
直到六爺又重複一回,他這才抱拳,“六爺放心,一早就跟著去了,再說她怎麼也預料不到,那身邊的是咱們的人,要說這還是六爺好計謀……”
“霸天,你話太多。”
少年留下這句話,信步朝街上行走。
這街上有賣豬肉的,賣米糕米粉的攤子,一排還有各色的鋪子,雖然小,卻好在東西也都夠賣了,在這一個不大不小的鎮子上,少年走到賣零碎頭花首飾的攤子前,拿著一隻發簪,眼神突然一閃。
不經意的,宛若眼前又浮現那燦爛的笑容。
“這酸筍還不賴,這龍門鎮上的人是如何的腦子,瞧人家這生意做的。”
“沒錯,萬草莊可是能耐,聽說就是在盛京裏也是受追捧的,我們這有個萬草堂,就知足吧。”
少年的眼睛突然暗了下來,抿著嘴唇。
這思緒瞬間就跑遠了。
還保持著那拿著簪花的姿勢,攤主可是叫苦,這看著也不是沒有銀子的,怎麼拿著這麼個小的也不買,但這些人不是他敢惹的,也就有眼色的什麼都沒問。
幸虧這樣的姿勢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又有人急著從跟前奔過去。
“快去快去,今日沒準就讓我得了這便宜!我可是盯著的,就不信萬草堂這次還不論到我!”
少年眉頭一挑。
那擺著頭花的攤主,就好脾氣的一笑,“客官有所不知,這才有萬草堂的地方都不是秘密了,聽說這要每日第六個或者十六二十六,但凡遇上六的,都能夠免了診金,聽聞這家裏……”
少年麵色更加複雜起來,眼神悠遠的飄向萬草堂。
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
身後的霸天,雖然是個粗人,這些也都是看在眼裏的,因為他那兄長的關係,心知這其中不一般,六爺跟萬草莊是有關聯的,而這個六……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想。
卻不料,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少年也不買那些東西了,到那給人代寫書信的攤子前。
話也不多說,放下二兩銀子。
那代寫書信的本來就是個酸儒,迫不得已做了這樣的營生,不過是能夠混個溫飽而已,一文錢逼死英雄漢,何況二兩銀子放在跟前,激動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卻一時說不出話,又想著不能太過巴結。
“這……這位客官,不知道你是要寫信給何人,還是……”等攤主調整好心態,也打量了一回這斯斯文文的年輕人,心裏又找到了一絲平衡,這才開口說道。
孰料這年輕人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而是朝他擺擺頭。
這……算是什麼意思?他的手正要去拿筆,卻被身後的壯實漢子拉過去一個踉蹌。
“你這就沒有眼色了吧,我們六爺要是願意,考個舉人那還不是容易的事,你是哪隻眼睛瞧著我們六爺不識字的?”霸天在一旁沒有跟這酸儒計較。
那人腿腳都軟了,心裏找到的一絲平衡早就蕩然無存,但他能夠怎麼的,他根本不敢動彈,要不然他說哪隻眼睛,哪隻眼睛顧忌就保不住了,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還有二兩銀子呢,不拿白不拿!
少年也就是借他的攤位一用,筆走龍蛇一揮而就。
直到帶著人離去了,那攤主還在震驚之中。
而那少年拿著那剛寫好的信,再一次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