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果，在香薷的預料之中，見圍過來老老小小一院子的人，她突然之間有些感動，這事情說來也並不難，但也絕不簡單。
“都想好了？”
她想再一次確認。
傅東辰眼神裏頭都是疑惑，他想不明白這裏頭有什麼關子。
張二用力點點頭，“姑娘，我們都想好了，這條命，本來就都是撿回來的，但我們都躲在這，也不是好事，姑娘仁慈幫我們都想好了，日後可以去萬草堂那邊幫忙，到底還是背井離鄉，何況……”
他有些說不下去。
看著院子裏的婦孺老小，這才有些哽咽著道，“以前我們做錯了事情，也得到了報應，但錯了就是錯了，我們終究還是助紂為虐，這一點於心不安，要當真的能夠追隨而去，也算是能夠做點堂堂正正的事情，日後子孫才好見人，要真的我們這一輩，能夠出去，張家灣，就還在。”
這話很是明白不過，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
這春日的天氣有些潮濕涼意，香薷卻沒有感到寒冷。
張二這話，說得很是明白，故土難離，即便香薷多幫他們，他們到底還是做下了有罪的事情，以後怕是隻有躲躲藏藏，子孫後代都無法做回張家玩的人，倒是不如他們豁出去，這才是另外一條路，而後要真的可以，說不定可以將功折罪。
到底是故土難離。
香薷很是理解，“但你們想過沒有，這一去必然是有危險的，雖然不比上戰場，卻還是在戰場之上……”
沒錯，香薷自從萬草莊被拒之後，一直想著用別的方法，她也不圖什麼利了，這到底也是在為以後做積累，在這個年代，戰場之上不外乎是外傷，而她腦海裏翻騰的，便是治刀傷之類的藥。
而且，戰場上缺的不僅僅是糧食，戰士，更缺少大夫。但行伍之中，救治的人本來就少，多是民夫，這一耽擱……本來輕傷要是拖延，變重了，這就再也無法上戰場，她不是大夫，但是她身邊有大夫，這大夫不多，但要有上好的傷藥，有一群受過訓練的護理人員，能夠辨認基本的藥材，能夠包紮，迅速作出判斷，或許，在傷亡這一塊，就比對方占優勢……
然而，這並不是誰都願意去的，何況她手頭上也沒有多少人，萬草莊這邊的人，能夠去多少，她沒有報什麼希望。
想來想去，她就把這個想法跟張二說了一番，所慮跟張二剛才所說的，如出一轍。
可見，他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了的。
香薷看著院子裏的人，一個白胡子老人，在兩個小輩的攙扶之下，顫顫巍巍的到了香薷跟前，一說話沙啞漏風，也沒有剩下幾顆牙齒了，“姑娘，您不用操心了，這些事情，我們都懂，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事，這一次去能不能成我們都記姑娘的恩情，何況……”
老人的眼神變得悠遠，接著拐棍重重砸在地上，似乎想起什麼一般，“我們張家灣，本就是西北出來的！”
這話讓香薷大吃一驚，她幾乎什麼都想到了，包括他們願意去或者不願意去的種種，即便他們不願意，她也會想別的辦法，隻不過相對麻煩一些罷了，這樣的事情最是不能強求，沒有料到，這個老人居然她說，他們，從西北來。
老人說完這句，就一直在咳嗽。
差點就要背過氣去。
香薷連忙要找大夫，卻讓他擺手製止住了，“老毛病了，要不是在這，還在山裏頭，這條命早就交代了。”
說著倒是有些幽默。
張二見老人眼睛望著自己，也朝香薷點點頭，“大求滅我張家一村，這仇恨我們一直記得，這一點方才沒有說……”
這種時候，香薷哪裏會計較這個，要真的計較，也是隻有喜悅的，同仇敵愾，照此來說，沒有人，比他們更加合適。
老人喃喃低語，“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是回不去了，當日我不過還是個奶娃子，要不是張家剩下的人跑商，說不定一個都跑不出來，現在我終於等到了這麼一天，哈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這老人也沒有什麼要說的，由著兩個孫輩扶著進屋子裏歇著。
張二補充道，“這仇我們不能忘，幾乎每年，我們都有人去那邊祭拜，這一次要是真的能夠前去，也是我們的造化了。”
仇恨，這麼難以磨滅的仇恨，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你們呢？”
自然都是應和之聲，梅紅抱著孩子在抹眼淚，卻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當家的，你們都放心，我們在這就是享福了，你們在外頭好好的，我們等著……要真的回不來……呸呸呸！”